贵福得到供词,立即致电浙江巡抚,请速杀秋瑾。这里面便有了保全自己的意思了。当晚省里回电照准。贵福找来李钟岳,让他看了巡抚衙门的回电,命李钟岳监刑。李钟岳不以为然,说按照大清律,谋反之罪,应证据确凿,仅靠秋瑾语焉不详的一纸供状便行刑杀人,于情于理均说不去,意思想缓刑,但贵福严令必须执行。

这天是1907年7月15日,秋瑾仍收在山阴县监狱中。当晚,便发生了离奇的劫狱。

山阴县监狱已经破败了,因为经费紧张的缘故,本该彻底修缮的牢房一直在维持状态中将就着,监狱的设施损坏严重,一半监舍的门窗损坏都需要修理了,本该蒙上铁皮的门和装上铁条的床子都是狱吏们自己用木材加固的。一半的房间在漏雨,一逢连阴雨牢房内便湿漉漉的,反正大清朝的犯人们除却那些被关入天牢有望复出的大臣,本来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监狱的看守们只关心是否可以通过这些犯人捞到钱,对他们的生存环境没人去琢磨——只要人还在监狱,哪怕已经死了都没有关系,只要不逃出去就行。

因为是死囚,而且是绍兴的名人,秋瑾的待遇比一般的犯人好的多,单间,房间还算干净。傍晚时分,李钟岳派人给秋瑾送了一份丰盛的晚餐,这是对死囚的例行福利。但李钟岳却没有露面。事情既然难以挽回,李钟岳不想再见到秋瑾了。这位县令大人陷入极端的痛苦之中,他已经隐约预见到秋瑾死于己手将要带来的舆论压力。大清朝的官员终于知道了舆论的威力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各种民办报纸言论越来越自由,抨击朝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李钟岳决定辞官,这个官算是当不下去了。这是个有良心的官员,违心地执行上司处死秋瑾的命令,将注定把自己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辞官算是对将要对其进行激烈攻击的那些同情革命党,同情绍兴才女的人们一个负责任的交代。

李钟岳彻夜未眠,写了几稿辞职奏章都不满意,正懊恼间。手下急报监狱出了乱子。有高手袭击了监狱,将秋瑾劫走了!李钟岳大惊,此时大约是寅时时分,因为怕秋瑾的同党劫法场。预定处斩秋瑾的时间就在凌晨。谁知真的就出了事!

李知县立即更衣到监狱查看。清代的知县住所与监狱往往就是一墙之隔。山阴县衙是一所三进的院落,前面是大堂二堂,后面是他的居所。一面是花园,另一面就是监狱了。李钟岳疾步向监狱奔去,心里却诧异一夜未眠的自己竟然没有听到近在咫尺的监狱有丝毫的动静,更不要说是枪声了。李钟岳怀疑是同情秋瑾的狱卒私放了秋瑾,这个推断让李钟岳感到轻松,如果将时间往前推上五十年,犯下谋逆大罪的犯人从自己管辖的监狱逃脱,自己绝不会仅仅落个削职为民的处分,但现在情势不同了,时局大乱,言禁已开,朝廷的威信受到极大的挑战,自己递上一纸辞呈恐怕就足以交代府台乃至省里的巡抚衙门了。

想到这里,李钟岳的脚步慢了下来,但已经有人迎了上来,是主管刑侦的李班头,“县尊大人,县尊大人,秋瑾恐是被军队劫走的。”

“怎么说?”李钟岳吃了一惊,立定脚步看着眼前精明的李班头。

“来人至少有五个以上,他们不发一枪便打晕了值更的兄弟,将他们绑上并堵住了嘴巴,然后打开了牢门带走了犯人。大概有个兄弟抵抗或者准备示警,咽喉中了一刀,死了。”

“死者是谁?”

“牢头刘七。”

“带我去看。”

李钟岳查看了现场,打晕被绑在监狱院子里的廊柱上的衙役全部被解了下来,神情委顿地站在墙角,李钟岳一一询问,本来值夜的是两个人,但因为凌晨要处斩要犯,昨晚增加了警卫,共有四个人值更,还配备了枪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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