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胸中闷笑几乎破肉而出。
也即是说,当年熵夫人生受千刀万剐之刑,熵姜愤而撞棺以致双目俱损,甚至熵氏一族满门遭戮……这往后一切,全是因我一人而起!
“……”一番言语道尽,沧离已是面如霜雪,然虽神色犹疑,却仍抖着嘴唇坚持为其母辩解:“降神咒术此前从未听闻,此等弑戮神明之法,我母亲又是从何得知?!”
沉璧道:“自是有人帮她。”
然不待沧离追问何人,他便又自觉有误似的眉梢轻蹙,纠正道:“不,帮她下咒的不算个人。只是一团……恶心卑劣的蠕虫罢了。”
在场众人皆有些惊讶、包括我,只因莫论当下从前,我们都从未见过面前的天帝.露.出过如此鄙薄不已的神情。
他应是永远披着一身皓月般的白衣,袖袍衣角不染人.世.间的片缕尘泥,清润温雅的就像是天地当中最为高尚纯善的君子。
当然,多少年来,他也确实如此。
“哈——”
角落中突兀传来一声女子憨笑。
循声而望,见那发笑之人.正是此前与我同被梵夜幽莲所缚的“灵枢神女。”
早于熵泱现身将我救下之时,琢玉便已闻风而遁逃得一去无影,徒留那位“神女”歪倒在此睡得天和地平。
因她一直太过安静,我便险些将其忘了,却不想竟在此时醒了过来。
“你……?”我张.开嘴巴,却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话。正待走上前去将其扶起,然刚迈出一步,就被熵泱举袖拦下。
提示道:“此人手足有异。”
“嗯?”我闻言疑惑,向着熵泱所指之处看去,正见那女子手心足底溢出大团彩色的烟雾。她此时正正倾坐衣裙之中,是以乍看之下,便像是明艳云裳猝遇天河之水,将那织女府中用以染衣的百顷虹霞都泡了出来。
那雾气蒙蒙绰绰,一经触地却宛如炸裂的烟花,分出千万缕斑驳陆离的光绦。
它们在半空中飘摇浮动,仿佛一树长在亘古荒原之中的巨大垂柳,正是万载雪海一刻逢春,那倾巢而出的阑珊异彩,在刹那间淹没了整个天地。
然不知为何,被这靡丽不已的万千流光当头罩下之时,我却觉得囚困其中的,是无数破碎而粘.稠的魂魄。
它们在这网中盘旋不去,无碑无墓不得安宁。
与此同时,穹庐中人也与这些魂魄一般无处可逃。织网女子见此情状,这才从一地枯萎的莲叶中闲闲起身,甚至双臂后仰,伸了个悠哉的懒腰。
她顶着我从前的脸,红.唇巧笑令人生厌,说:“没错,降神咒术正是小女子所创。”
话音方落,眼角余光处已然飞快掠过一片金光——正是熵泱振臂拂袖,轻掷一物、划破了那张叫我看不惯的脸。
然出乎所料,女子面颊虽然受伤。但伤处流.出却不是血,而是一道漆黑的墨痕,且墨痕里头还掺着点点晶蓝明黄,以及一些其它看不出的色彩。
那痕迹着实古怪,就仿佛她体.内潜藏的是一团被蹂.躏践.踏到淤泥里的花瓣。
我别开头不欲再看,便指着那枚划过女子面庞后.又嵌入廊柱当中的小巧物什,与熵泱问道:“你方才所掷是为何物?”
莫不是就地取材、随手从手臂上揪了片龙鳞?
熵泱摇摇头:“只是此前冥府行路,在黄.泉水边偶然捡到的一枚石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