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颇为苦恼说：“——只怕现在都已经大发雷霆了。”
宁决说：“俞王怎么说动你的？”
“他说江疑过得不好，在朝处处碰壁，有性命之忧。”顾瑢笑了笑，“我倒没有全然信他。”
“只是想着，”顾瑢声音渐渐低了，“最后见面。”
“你也好，阿凝也好。”
他放下手茶盏，碧的清茶里，倒影方灼灼桃华，半阴翳，半春光。
他侧头去瞧那桃花，露出丝笑意来：“南疆也有桃花，不如京城雅致，却开得自在。”
宁决问：“南疆巫医有法子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
宁决说：“我从军大夫是北方名医，你不妨再瞧瞧。”
他答应了，又笑着说：“这些天宫里许多太医轮流看过了，也没什么法子。”
“你们不必介怀，待我走了，你便转告阿凝。”
“是我命数如此，与天关，与人尤。”
宁决闭了闭眼，说：“好。”
手的热茶在细微的颤抖，连带着茶里的春光都颠簸动荡。
顾瑢说：“我在南疆时常梦见往事，最常梦见年少时我们同读书，魏老师念，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不知怎的，听着便难过。”
“又或是梦见我逃往南疆时，身边只有仆役二三，车夫至忠，流着泪哄我，说这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顿了顿，捧着茶低语。
“那日我见了萧元骐，才想，这世上原来也有不信命的人。”
“——可为何我就不是这般人呢？”
宁决答不出。
顾瑢也没有非要个答案不可。
这样很好。
他想。
他是个很慢，很愚，很钝的人。
江疑用整个年少时期护他，他却江疑离去时，才知道真相。
江疑曾有刹那情动，会笑着喊他主君，同他在深宫取暖，会说些君臣兄弟都不该说的话，殷殷盼望个答案。
他混混沌沌，既算不得爱，又算不得不爱，仿佛这蒙昧的、年少的荒草，就会这样与岁月同生长。
——但并不会。
他先失去的是阿凝，后失去的是江丞相，最后只剩下了温柔至极的回忆，和个旧友江疑。
当切都尘埃落定，再从那些回忆滋生出的切，都太迟了。
他永远是那个追不上时间的孩子。
他的生命。
这样短暂，又这样缓慢。
“顾瑢，这不是你的错。”宁决说。
顾瑢嘴角绽开个笑来，眼底倒影桃花，恍惚又回到了桃树下酿酒的少年。
“也不是你们的。”他说。
他也并非所有。
————
外下起酥酥的小雨，早春就这点不好，处处都潮湿柔软。
你去看望江疑，瞧见他正读册带图画的书卷，走近了细看，竟是册话本。
是从孩子们手没收来的。
不亏是姓萧的小王羔子，正经的书点背不下来，看闲书还能让先生抓了包。
你恨得直磨牙，决定以后要把这帮小崽子拎过来，好好教育教育他们，怎么能避开先生的眼睛看闲书，省得给你丢人现眼。
他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