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子矮墩墩的身子被气地发抖,指着凳子上的女人说:“我给我孙子留的有二三十亩地,怎么都饿不死他。”她想着现在还得靠着这个儿媳妇,好歹没说“你死了我孙子也死不了”。

  “地呢?你二三十亩田地在哪?要不是我怕苦了孩子,我要是不回去你们老两口还住在窝棚里向人家讨米讨面。”张蔓压抑着怒气,强喘几口粗气,转而轻声说:“你要是为了小鹤好,就别让他啥都不干,他就是个乡下娃,就该山上山下的割草砍柴,学着养家糊口。”

  “我只有小鹤个孩子,你也只养成了个孩子,他却在有老有小的年纪没了命,娘,我跟你都是苦命人,我们不会养孩子没事,那就照着别人的养,你看许夫子,她家是啥条件,小葵和小鱼哪个年纪不比小鹤小,人家又是割草又是放牛放羊,小葵娘就是教书的也没整天把孩子拴在家里时时刻刻写字啊。”张蔓缓和了语气用另种方式劝她婆婆,她知道小鹤阿奶吃软不吃硬,但每次看她啰啰嗦嗦地把小鹤捆在身边就来气,恨不得骂上十天十夜出气。

  孙鹤站在两人间,不声不响地左右张望,他觉得他娘说的难听却又有点道理,但又对村里孩子们的活动提不起劲儿,感觉待在家里也挺好的。想起他娘说把自己照着小葵那样养,心里莫名有些窃喜,他开口打破屋里紧绷的气氛:“我从明天开始打猪草,跟着小葵他们上山砍柴。”

  低头见到他娘眼的欣喜,闻着她满身的酸汗眼眶不免泛酸,眨巴着眼睛看向地面,抬头对他阿奶说:“奶,你明天跟我娘还有我阿爷起下地拔草吧,早点去早点回来,都不挨晒。”

  孙婆子心里再不舒服,在她宝贝孙子面前也答应了下来。

  晚上孙婆子在屋里向她老头子抱怨,抹着眼泪说:“我命苦啊,生了儿子没养住,他走了我还得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对孙子再好他也是跟他娘条心,我…我想咱们的儿子啊……”

  孙老头没有说话,长久沉默后,眼睛湿润地望着房顶,拍着老婆子的手,说:“咱们得领情,儿媳没带着孙子改嫁改姓,帮我们要回田地,还给我们养老,儿子是她的,她想怎么教就怎么教,咱们就多干活少说话,就凭她那身胆气,总比我俩强。”

  “你别插手了,小鹤决不能像他爹。”孙老头语气低沉地叮嘱她。

  “你怨他?”孙婆子不可置信地支起身子,重复道:“你怨咱们的儿子?”

  孙老头翻了个身没说话。

  “他是我们唯的儿子,你怎么能怨怪他?”孙婆子没得到反驳,伤心又失望地掉了晚上的眼泪。

  孙老头睁大眼睛盯着模糊不清的墙面,想着他那记不清面容的儿子,从小把他捧在手心养大,发脾气时哄着他,要啥给啥,结果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脖子埋黄土了还得跟着儿媳背井离乡,看人脸吃饭,出门了还得受外人的指指点点,祖宗传下来的房子被人扒个干净,家里的田地租给了外人,族人也跟自家断了关系。

  听着背后的抽噎声,他声叹口气,喑哑地说:“我不怨他,我怨我自己,睡吧,明天还要下地除草。”

  说罢他闭上眼睛,没再留意身后的动静。

  孙鹤被唤醒后,混沌地坐起身,看着外昏暗的夜问:“娘,出啥事了?喊我干啥?”

  “你昨天说今天去给兔子割草,你忘了?快起来吃饭,待会儿天亮了太阳就出来了,晒人。”

  “不是晚上啊?”他下床穿衣裳,晕头晕脑地说:“我都没听见鸡叫。”

  “你那睡着了打雷都震不醒,哪会听见鸡叫。”张蔓看他人走出房门了,才放心离开,“醒了就别睡了,饭菜在锅里,我跟你爷奶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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