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这种无名小卒,也是正常。何况诏狱的人不是半死就是疯了, 半截身子已经入土。先生倒是幸运,被分到此处……”

“噢,”方先生眯起眼睛笑了笑, “此话怎讲?”

“先生岂不闻诏狱也有等次之分?”

对方确实很久没开口说话,就像是锈掉的工具,发出的声音生涩不已,

“别看这里和地狱一副光景, 其实已经是上上等。此处的人多半有权贵撑腰,受些皮肉之苦也就罢了,真死掉的很少;到了那中等的牢室,则是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熬过无数酷刑,几条贱命,如今只是关押着等死罢了;至于最末一等,至今从来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过……”

“那么,里面关押的死囚一定穷凶极恶,不可放出来作乱。”

“先生眼里怎么还是如此容不进一点沙子?”

对方轻蔑一笑,“我在牢狱里待得年头久,却恰好见过这班人被押进去时候的样子,呀,有老有少,看起来神情张皇,手足无措。我看倒不像犯了事,怕是触了什么禁忌。”

“噢,”方先生慢慢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这副不悲不喜的反应,对方反倒没了趣。牢房里乍一陷入沉默,便听见寂静里响起无比清晰的脆响,那是钥匙相互碰撞的声音。其他囚室倒还好,对面那人方才盯着方先生说话,此时无比震惊地看着他的手中。

秦桑芷在身边,手脚都凉了半截。

他只想着自己出去,却没想到楚怀存派来的救星是个普度众生的菩萨性格,随随便便就将他们最重要的杀手锏展示给旁人。他憋得面色苍白,急得拽方先生袖子。然而对方却无动于衷。

若是自己出去了,秦桑芷想,定然要楚相治他的错处。

对面的犯人一时无言以对,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方先生手中的那串钥匙。

“以兄台的手段,”

方先生轻声道,“只要离开这人间地狱,哪能再被人抓回来呢?就算这是最好的囚室,也比不上外面的一丝空气。你想要抓住机会拼一把,还是在此处沉沦到死?”

*

楚怀存毕竟是楚怀存。

无论他内心转过多少个念头,再度推开门扉时,他又变成了在外人眼里衣冠楚楚的楚相。他收回手指,觉得沾染到了一点凉意,原来从昨夜三更开始下雨,直到季瑛离开时雨尚未停,淅淅沥沥地斜着洒在离人的衣襟上。

好一场晦雨,最适宜相思。

但楚怀存却没有伤怀的闲情逸致。楚相这些年平步青云,靠的绝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毫不拖泥带水的手段。指尖的一点凉意仿佛记忆里的触感,那是季瑛湿漉漉的眼睫。

……季瑛哭也就算了,怎么连他也忍不住落泪呢?

这些事情不能细想,却又必须细想。

最开始得偿所愿的欣喜飞快地消散,改换楚怀存一点点咀嚼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磋磨,又以什么样的心态在他面前弯起嘴角。想他受过的非议,遭遇的痛楚,又觉得自己所想不及他所经历的万一。

他经营多年,身居高位,绝不是让自己在这种境遇下无计可施。

方先生在诏狱里,他是楚怀存埋下的一枚钉子。但那还不够,楚怀存专注地考虑了两分钟自己亲自走一趟的可能性,随后决定还是将这种荒诞不堪的决定往后推一推。

他低声对身边的心腹吩咐道:

“请梁公子他们过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相府仿佛一个运行周密的系统,在多年的经营和楚怀存泼天的权势下,铜墙铁壁一般毫无破绽。楚怀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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