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不在意自己有没有一个好结局,只要保住身边的人。

但季瑛站在他面前,一切便显得远远不够。

他想要洗掉对方身上的污名,想要恢复对方曾经的身份;他想让这抹月光从此后高居明堂,尘埃不染,他想要一个永远能护住对方的身份,那必须高不可攀,贵不可言。

狼子野心的楚相够不够?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够不够?

气氛逐渐紧绷起来,就连烛火也仿佛凝固住不再动。楚怀存却罕见地笑了笑。他在方先生面前的位置坐下,缓声安慰道:

“也不是非得坐上那个位置。假如说有更好的办法,那自然就用不着冒险。先生,我想请问,假如陛下明日忽然驾崩,那么皇位会继位给哪位殿下?”

这个问题问得直白,用大逆不道都难以形容。

方先生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想了想:“若是陛下没改诏书,按例仍是东宫,但端王殿下大概会争上一争。毕竟,如今的太子和端王看起来反而有几分势均力敌。”

“若是再过一段日子呢?”

“怕是这两位殿下都落不到好。”方先生沉思道,“楚相那时候已经把端王的底细摸清了,东宫又失势。若七殿下那时候展露些头角,赢面很大。”

楚怀存弯了弯指节,在桌子上敲出轻轻的一声,说出的话却如惊雷一般:

“假如当今陛下得位不正,闹得举世皆知,又当如何?”

就皇位而言,最大的顾忌其实就是百姓的舆论。得位不正,血统不纯,这一切都会使得流言大起,天下人议论纷纷,

即使是百万训练有素的兵甲,又或者是能够坐取敌方首级的谋臣,都无法改变对皇位正当性的质疑,反而会招致更多的诋毁。冒天下之大不韪,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方先生的声音也低下去:“那当今的这几位殿下……都没戏。得从先帝那支找残留的血脉,如今还能在京城中被提起的,也就只有当年的平王了。不过他输了当年的夺嫡,如今全家都发落在岭南,唯有荔枝成熟时,还会以自己的名义往京中送几筐。”

楚怀存道:“据说平王倒有两个儿子?”

方先生摇了摇头:“我去过岭南。说实话,我现在还能掏出几件这两位公子的贴身信物,都价值千金——可惜是他们玩牌输给我的。楚相足见,这两位实在不怎么聪明。就算只是要做傀儡,又嫌太招摇鲁莽了些,甚至连当今东宫都不如。”

……这倒是意外之喜。

京城从来没有过平王的消息,如今知道他养出了两个酒囊饭袋儿子,也算是最新情报。

方先生自己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盯着楚怀存看。半响,他才悠悠叹气:

“我原本想劝楚相的,没想到把自己绕了进去。没错,假如一切都进行顺利,当今的势力确实要进行大洗牌,楚相的胜算也不能不说多上几分。不过终究师出无名,你如今的名声,除了小季公子……怕是没有更坏的了。这条路我还是要劝你慎重。”

“我明白的,”楚怀存略微低垂目光,神情却十分郑重,“多谢先生。先生已经教给我许多,又帮季瑛解决了‘半面妆’的毒。此时要留要走,悉听先生的意思,楚某皆不胜感激。”

他话说成这样,倒确实笃诚极了。方先生一时却觉得脚生了根。自从那次翻了船,他一向都不想搅合到朝廷的风风雨雨中,最多只是赚点黑心钱。只是因为楚怀存毕竟和他有过瓜葛,又受人所托,所以才留了下来。

事到如今,按照他明哲保身的性子,就该抽身而去。

谁也不会责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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