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的城墙底下,在融着血水的死人堆里躺了七天。

护着他活下来的,是一名年轻士兵。

那士兵被压断了双腿,已无活路,他在黑暗中牵着裴寻芳的手,咬破自己?的手指放进裴寻芳嘴里,让他饮自己?的血,还?唱家?乡的小曲哄他。

“小侯爷啊,一定要活下去。雪停了,天就亮了。”

苏陌在梦中蠕动了一下,往裴寻芳怀中靠了靠,糯糯说道:“雪停了……天就亮了。”

刚为苏陌喂完最后一口汤药、已将自己?喂得一身燥热无处发泄的裴寻芳——

全身一僵。

夜鬼

裴寻芳惊异看着怀中少年, 连呼吸几乎都?要忘记。

刚刚那一瞬,仿若隔着遥远的时?空,他听到了?来自尘封记忆里的声音。

那是一种曾在梦魇中?出现过的、牵引着他爬出腐朽、不惜一切活下去的力量。

强烈的不真实再次萦绕心头。

裴寻芳手心冒着冷汗。

自洛阳那场战争后,裴寻芳便不愿在做梦。

二十年来家国, 三千里地山河。一朝国灭, 归为臣虏,昔日凤阁龙楼、玉树琼枝, 都?化作了?陈年旧梦里的离人泪。

裴寻芳封锁了?年少?时?所有的希冀和梦想, 不愿再回首。

更不愿,那些逝去的旧国故人看到他如今这副妖邪一般的模样。

可眼前这个少?年, 又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唤醒他心底那些尘封的记忆?

裴寻芳深深凝视着怀中?人, 面上、耳后、脖颈处皮肤吹弹可破,没有易容的痕迹。

其实裴寻芳早已见过他沐浴的模样,也为他上过妆, 试探过那么多次,若是他易了?容、作了?假,不早该露陷了?吗?

他是季清川无疑,是长乐郡主?的孩子无疑。

他就是裴寻芳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大齐洛阳顾家,三代忠君魂, 如今独留他一人苟延残喘。

就如他的母亲临死前说?的一样:“孩儿啊, 人这一辈子, 有信仰的活着才叫活着。顾家的信仰,便是护佑大齐君主?。儿一定要好好活着, 活着找到长乐郡主?,护住她的孩子, 那便是你一生的信仰。”

裴寻芳不知道母亲为何要他去护住一个嫁贼人作夫的亡国郡主?的孩子,可他小?时?候见过长乐郡主?, 知道她是何等?风华绝代,也见过她与大齐太子走在一起的模样。

那真?真?是一对玉人啊。

那时?裴寻芳还小?,大人之?间的事情他不懂,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裴寻芳心中?暗暗有了?些猜测。

他想从季清川脸上再找到点别的痕迹,可当他挨得更近时?,苏陌倏地睁开了?眼。

裴寻芳差点被那双眼中?瞬间的光华震慑住。

“掌印看什么?”许是刚刚从梦中?醒来,苏陌声音有些哑。

堂堂司礼监掌印背脊略僵,仿若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被当场抓包了?一般。他倏地起身,不自然说?道:“公子方才说?梦话了?。”

苏陌舔舔唇,察觉到口中?残留的药味,正想问裴寻芳是不是喂他喝药了?,便被他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豆。

口中?的苦味随之?化开。

苏陌心情变好,瞧着裴寻芳脸上那点未来得及遮去的窘态,便跟着起身,将脸凑得更近,一时?笑了?:“那么喜欢看,给你看啊?”

裴寻芳却退后了?些,敛了?那点心思。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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