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回暖,双飞燕又回到了北方,一跃飞至梁上,抵头细语呢喃。池塘中,黄鸭抖了一身水,还要凑上去逗弄配偶,两相嬉戏,溅起一阵阵水花。
闲来无事,她又看见侍女在窗前绣鸳鸯帕,眉目间多了几分春思。她胡乱跟着学了两招,最终将一塌糊涂的手帕给晏希白送去,还得意洋洋写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晏希白看了如何她并不知悉,只是将手帕递交给送信侍女之时,她已经羞红了脸。
不出一日,晏希白便回了信,他在信中写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一同送来的还有他亲自为望舒作的画,是那日画舫中醉酣之态。
望舒又陷入了一阵阵哀思,这些个文人墨客、大老爷们写起酸诗来,当真是太过细腻,一如既往动人心弦。
春光易逝,韶华匆匆而过。重生归来,一切似乎还在按照既定的轨迹缓缓前行,一切好似又变得不一样了。
听素娥说,长兄悔恨自己对这桩婚事不上心,学旧着时廉颇负荆请罪,顶着当头烈日,在公主府前跪了一个时辰。素来高傲自大的柔嘉公主,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落泪,她低下头颅,跪倒在地,抱着戚兰成哽咽道:“呜呜呜我以为你后悔了,你不想要我了。”
望舒颇为欣慰,总归是又成了一对眷侣。
那日望舒在酒楼又见到了哑女裴言昭。她说她或许要离开了,京城固然繁华,却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望舒问:“那你的归宿又在何处,凉州吗?”
她一脸苦相,骤然间落了泪。望舒想,她父母早亡,这世上已无亲人,又谈何归宿。房子塌了可以重新再建,土路荒芜了可以重新辟开,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回到儿时故土,只怕也已经物是人非。
裴言昭说,她想到处看看,四海为家。扬州烟柳繁华,豪商巨贾云集,是她未曾见过的江南水乡。关中沃野千里,素来有天府之国的美称。听闻岭南多瘴气,却也是好风光,三湘四水汇聚、八百里洞庭湖波光粼粼。一边云游济世,一边学医救人,集万家之长。
望舒感叹道:“真好。”
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句:“楚凌云呢?”
素娥悄悄跟她说。楚凌云啊,这段时日一直无所事事,屁颠屁颠跟在裴言昭后头,闹她逗她笑,想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可裴言昭醉心医术,得了空便去义诊,实在无闲暇顾及他,反而还要嫌楚凌云碍手碍脚。他心里又难受又委屈,只得眼巴巴在一旁盯着,裴言昭许是被看烦了,一鞭子抽过去,他既不闪躲也不还手。
最终苦肉计得逞,骗得小娘子又红着眼给他上药。
望舒觉着挺好笑的,可笑着笑着,又泛起一阵悲戚。
楚凌云再次见到望舒之时,跟她说了声抱歉,“戚娘子,凌云年少无知,狂妄自大又不愿担负责任,给你平添许多麻烦。不肯奢求娘子原谅,只是这些年,实在抱歉了。”
望舒不知为何听着听着就落了泪,她让侍女端来一盆水,亲自淋了楚凌云一头,她无法替前世那个小傻瓜轻而易举说出原谅。
“楚凌云,若你还有点良知,就一辈子带着这份愧疚活下去吧。”
他说,好,但他要跟裴言昭一起走了。或许在战场经历过九死一生,如今功名富贵皆是过眼云烟,他知道裴言昭心里还有一个人,或许一生都无法治愈,难以忘怀。
但就算求不得,他也放不下,那个牵着骆驼将他从茫茫大漠带出,又与他一路奔波逃亡赶到战事前线,宁死也要留下照顾伤患的红衣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