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死死钉在抢救室的门上,像是要透过那扇金属门看见里面正在流逝的生命。
顾汀舟清楚地记得去年他发烧时,危悦也是这样固执地守在床边,衣不解带地照顾,直到晨曦染红,他的体温降下来才肯去休息。
这次轮到他了,在听到危悦母子平安之前,他哪里也不会去。
心知劝不住的赵特助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起身脚步匆匆地朝着旁边的安全通道奔去,尝试在有限的时间里替老板周旋出一条路。
手术室自动门再次滑开,主刀医生戴着沾血的口罩快步走出。
在见到安院长的刹那,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但那神色转瞬即逝,他迅速调整好状态,恢复医者应有的沉稳自然。先是礼貌性地向安院长微微点头致意,随后便转过身,面向顾汀舟,条理清晰、简洁明了地讲述起此刻手术室里的情况。
"顾先生,"医生用词非常专业化:"病人出现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我们已经输了4000ml血……"
从他递来的病危通知书上,顾汀舟第一眼就看见“胎儿”字眼。
前天早晨,他出门前明明瞥见危悦对着垃圾桶在干呕,为什么当时没有多想?
"我们在胃内容物里检测到米非司酮。"
接下来这句话甫一入耳,安院长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惊愕之色,脱口而出道:“什么?这种药,其药理作用复杂,不良反应也需密切监测,通常必须要在医院专业医生的指导下服用才行!”
医生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语气专业且严肃地补充道:“并且剂量远超常规,初步判断应该是将一盒药一次性全部服用了,这可能会引发一系列严重的不良反应。”
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穿透墙壁。
顾汀舟想起危悦那个自杀身亡的母亲,母女两人在对待结束自己的生命上,是如此默契。
危悦最后那个眼神,而今才在顾汀舟脑海中显出它全部的锋利。
不是赌气的怨愤,而是一个母亲即将亲手斩断血脉的决然。
她苍白的指间曾经几不可察地抚过小腹,当时他只当是她在忍痛,原来是在同那个不能出世的生命作最后的告别。
"签吧。"安院长将手按在年轻人颤抖的肩上,"她现在每一秒都在和阎王抢命,你犹豫的每一分钟,都可能让她多摘除一个器官。"
钢笔终于落下。
医生带着文件匆匆返回手术室。
安院长又安慰了顾汀舟几句后也悄然离开,以他的身份不便多说什么,只在内心感叹,从医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个,抱着和胎儿同归于尽想法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