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这三卷书寄放在苏家,哪日形势变好,宗政家记得去取。

“宗政公的为人你也知道,苏家既这样说,他便不肯要这三千两。两家互相推让了许久呢。”

肖公:“你的意思是,这事是今日来的那小娘子授意的?”

“正是。”百里嫊道,“我观她文章,知她是有才之人。有才之人都爱书,见书如见珍宝。

“她面对世间罕见之书卷,却不泯良心,可见品性高洁,意志坚定,不愿趁人之危。”

“夫君。”百里嫊道,“这样一个颇有见地、沉着有度、胆色过人、品性高洁之人,偏又年岁正小……我问了,她才及笄不久。若非我如今这境况,恐怕会将她收作弟子……”

肖公笑道:“怎么?你夸了她半日,原来不想将她收作弟子?那你近日叹什么气?”

百里嫊沉吟不语。

肖公知道她的顾虑,一边为她按摩,一边慢悠悠道:“嫊娘,你知道么?你昨日又做梦了。”

“是么?”百里嫊道,“我梦见了什么?”

“我如何知道你梦见了什么!”肖公按摩的力气一重,听她嘶声,连忙放轻力道,“我只听见你在梦中说:‘圣人,诛贼!’”

烛火摇曳,印在百里嫊的脸上。她陷入缄默。

在她最为意气风发的几十年,每日伴随高宗左右,就连群臣奏折,高宗有时也会询问她的见解。

众人对她趋之若鹜,连远在西南道的百里家族,阍室都人流不绝。

后来,她的政治生命随着高宗驾崩而走到尽头,还惹来圣人的忌惮。

她困于内宅,每日不是编纂算经,便是擦拭她的藏书。

她晚年时,偶尔登上阆都最高的山头,在上面盘桓至天黑,俯瞰整个繁华阆都,却只是回忆起当年的时光,再感到寂寞。

她再也不写策论了,她看见阆都依旧醉生梦死,大裕却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大裕。

贪官污吏横行,来朝贺的国家越来越少,就连狄人和西丹也敢频频来犯。

有时候她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就像在看着已经消逝的大裕王朝。

她不记得自己的梦了,她在梦里喊的圣人是谁?

是高宗,还是如今的圣人?要诛的贼又是谁?是狄人,是西丹人,还是阆都的贪官蠹役?

肖公见百里嫊面露怅惘,连忙笑着劝解道:“嫊娘,你看,你和苏家的这小娘子很有缘分嘛。

“她姓氏为苏,你大名为嫊,这音征这么相近,你又对她赞不绝口——连郁二郎看了她的文章,都称赞有加呢。

“这岂不是天赐的弟子?你哪怕不想收她,时时传她过来说说话,把她拿去玩一玩,不也比每日枯坐有趣?”

百里嫊瞪他:“这和音征有何关系?再说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娘子,岂是用来玩的?”

“是,是。”肖公立刻改变口风,“你便把她叫过来,随便教她几句,她也高兴,你也解闷,岂不两相得宜?”

百里嫊犹豫。

许久后,她说道:“我已跟她说,日后可再来造访了。且再看看吧。

“我断然不能随便一教,若她果真要学,我是要收她入门的。”

……

苏绾绾并不知百里嫊和肖公的这番夜谈。

她和苏敬禾一同去了月锦楼,吃完丰盛的一餐,又命店家包了两份玉锦糕,一份送去吴家,一份送给继母郭夫人。

从吴家回来的婆子说:“大姑奶奶很是欢喜,说多谢小娘子了。大姑奶奶还让婢子带回了新的画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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