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沚脸上不施粉黛,依旧美得惊人。只是此时此刻,这张也曾风情万种的脸上却满是冰冷与讽刺。她看着一言不发跪在她面前的儿子,一时间只觉得怒从心来:
“好啊,不愧是本宫的好儿子,做事甚至都不告知本宫一声!”元沚一拍案几,案几上的青玉杯都被震动一下,洒落几滴茶水。
元沚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凝:“谁让你兴办科举的?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相较于元沚的愤怒,萧楫舟却表现的很是平静,平静到仿佛洛阳宫外跪着的文武百官不是在反对他这个皇帝一样。
萧楫舟甚至是用平静到冷漠的语气说:“孩儿知道。”
短短四字成功让元沚的脾气又上来了:“你还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动那些世家大族的命根子!”
何为世族?世卿世禄者,方为世族。现存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拥有几百年的历史,往上数个十代八代都是朝之重臣?
世家最大的两手王牌,一是几百年来兼并的土地与积累的财富,二就是通过对书籍的垄断,形成的官位垄断。
萧楫舟倒好,一出手就是科举,直接断了世家一条腿。
元沚只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帝王内里就是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萧楫舟再次答道,“孩儿在做父皇没有完成的事。”
元沚一愣。
萧楫舟抬起头,灯火在他的脸上明灭,淡淡的阴影打在萧楫舟的脸上,竟在这个瞬间,让元沚觉得眼前的人这样陌生。
萧楫舟:“父皇年轻力壮之时也曾想要打破世家对官位的垄断,让天下成为萧氏皇族的天下,而不是世家的天下。”
“可是后来父皇老了,他做不到了,世家在他的手下越做越大,他无力覆灭世家,只能通过不断地平衡三大贵族势力来得取微妙的平衡。”
“但是孩儿不想一辈子都被桎梏在世家的牢笼中!”
萧楫舟看向元沚,明明他是跪着,可在这个瞬间,元沚竟然觉得跪着的人是她,是她在仰望面前的帝王。
萧楫舟的声音那样铿锵:“平衡制衡之术,说是帝王心术自古如此,实际上不过是饮鸩止渴、玩火自焚,与剜肉补疮何异?”
“孩儿若继续放纵世家,早晚有一天会像父皇那样被世家玩弄于股掌,再也离不开世家的桎梏。”
“可孩儿不想!天下是我萧氏皇族的天下,朕才是天子,为何反而要受到臣子的桎梏,成为臣子的傀儡?为臣的是他们,不是朕!朕应该高居九五、受万民朝拜,而不是成为世家争权的傀儡!”
听了萧楫舟的话,元沚愣愣地没有缓过神来。过了许久,她才说:“可若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齐滺现在就不会待在自己的家里不出来。”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萧楫舟没有反驳,这就是默认了元沚的话。元沚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侯虔不在你身边,若是本宫没猜错,你把他派去保护齐滺的吧。怎么,你是不是还告诉侯虔,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立刻带着齐滺逃离洛阳?”
萧楫舟声音干涩:“母后……”
元沚却道:“不用叫我母后,你是我生的,再与我不亲,我也了解你。凭你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自己窝里的人离开你的视线那么久?你是那个时候就准备开科举、纵容世家逼宫吧?”
当真是知子莫若母,一看萧楫舟的神情,元沚就知道自己都猜对了:“你初登基,就用谋反的名义诛杀出身江南士族的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