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齐滺才说道:“待此事完结,要将百姓的粮食都还回去。”
“好,我这就下令让……等等,阿滺,你说什么?”
萧楫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齐滺究竟说了什么——
齐滺竟是答应了?
萧楫舟觉得他不是在做梦就是自己耳朵坏了,他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阿滺,你说什么?”
齐滺的脸上不见喜色:“我说,我同意了你的做法。只是,取之于民的东西,最后都要还回去。”
萧楫舟顿时双眼发亮:“阿滺,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你真的同意了?”
齐滺想骂娘:“怎么,我看起来像是一个蠢到分不清轻重的智障吗?”
萧楫舟:“……”
萧楫舟这才意识到,虽然齐滺表面上答应了他的计划,但实际上他并不开心。
也是,即便之后会将百姓多交的粮食都还回去,现在百姓们受到的惊吓是真的,他们由此而产生的担忧也是真的。
他们会在剩下的粮食并不够吃上一年的恐慌中度过许久,每日每夜都在担忧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怎么过,直到他们在几个月之后收到他们多交的粮食。他们会对朝廷感恩戴德,感激朝廷还把他们放在心上,完全不知道,在事件的最开始,朝廷就知道他们所受的所有委屈与苦难。
他们成了朝廷的牺牲品,却要为重新得到本就是属于他们的东西而满怀感激。
而齐滺,明明知道这一切的可笑,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知道,萧楫舟做的才是对的,崔泽的养兵地才是当前的第一要务。除非他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找到崔泽的养兵地,否则他不能阻止萧楫舟的行动。
齐滺这一刻甚至觉得有几分难过:“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仁者不为也。明明圣人已经告诉了我们道理,为何真到了实处,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落实?”
他用近乎喃喃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看到齐滺这样迷茫的样子,萧楫舟只觉得心顿时痛了起来。他下意识抓住齐滺的手,唤了一声:“阿滺……”
齐滺转过头来问他:“文殊奴,我常常在想,天下是什么,帝王又是什么。可我想了许久,却总是想不到答案。”
“天下,天之下的万事万物皆是天下,山川河流在天下,世间生灵也在天下,这天地间的每一样东西,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都是天下。这样沉重的天下,真的是一个人可以扛得起来的吗?”
“所以,先是周天子有了分封,延续王朝八百载,让诸侯与天子共治天下。可是结果是诸侯征战不休,八百年春秋,战火一日不绝。”
“故而到了大秦,始皇一统天下实行郡县。然则天下王土均归帝王所有,臣子沾染不到半分。故而臣子为了私利掠之于民贪赃枉法,诸侯在乎治下百姓的死活,臣子却不在乎。”
“大秦灭绝,大晋得立,高祖行郡国并行制,以解决分治天下的难题。可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诸侯王林立,国内战火不休。”
“故其后北晋又行郡县制,经大齐、南北二十七朝,郡县制再无更改,沿用至今。”
“可是实行了这么多年的郡县制却从未有人能够解决郡县制的大弊——刺史、郡守、县令皆为牧民者,可牧民有方得到的利益却远远不如压榨百姓的利益,故而贪墨之风年年不绝、代代无止。”
“我从未管过贪墨,只因我明白何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管得太严,贪墨之风未必可止,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