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下酸楚,轻轻地说:“凌昭,你要好好的,裕阳。”
人多眼杂,她话说得极轻,极为简短,“你记住,裕阳。”
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她都和凌昭一起。
可她最想和他好好的。
裕阳的守将是何皎皎从小喊着叔叔的,他为她父母收敛的尸骨。
何皎皎想赌一把。
不管成功与否,至少,他能好好的。
话音落,不等凌昭反应,一抹苍青色盖下,自上而下拢住她。
燕东篱缓步行了过来。
他解下自己的氅衣盖住何皎皎,抿唇蹙眉立在他们身前,眸中暗色翻涌。
他声音且温和着:“殿下,随我回去吧。”
禁军将领见状,皱紧眉头不耐烦地打了个手势,那执绳的禁军居然扬鞭驾了马。
马匹扬蹄迅猛跑走,凌昭登时被拖倒,马匹粗暴拖拽,情急之下,他一把推开了何皎皎。
何皎皎下意识追出两步,让燕东篱拉停脚步。
拉开他们后,禁军扬鞭停下,大批将士包围上去,何皎皎再看不见凌昭身影。
“殿下,您别哭了。”
燕东篱将大氅替她披好,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血和泪。
是凌昭的血,和为凌昭落的泪。
然他内敛端方,好似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名义上的妻子,跟人闹出这么大的私奔阵仗。
何皎皎方抬眸,对上燕东篱的独目,她视线偏了偏,盯住他眼罩覆盖的残眼。
她第一次如此坦然地面对他,无波无澜地想。
她欠了他一只眼睛,是该给他一个说法的。
不一会儿,凌昭被绑走了。
大部分人马追出来,驿站烧光了一半,住不了人。
仆役们临时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烧热水伺候何皎皎洗尽身上血污。
换上干净衣裳后,她被婢女们搀上凤辇。
北梁的卫队折了二十多名兵卒,燕东篱忧虑再生事端,决定连夜赶路。
他守着何皎皎等上凤辇,转身要上后面另一驾马车,何皎皎撩着帘子喊住他,:“九殿下,您上来坐会儿吧,我想和您说说话。”
少女声音婉柔,眼眶还红着,白皙面颊上一两道细微擦伤红痕,是憔悴疲倦的笑。
身后漫天飞雪,寒意彻骨。
燕东篱凝望着她,原地躇踌片刻,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于是也生疏对她笑笑,“好。”
他上了车,车厢内与何皎皎相对而坐,何皎皎让随侍婢女都退了下去。
二人之间安静数许,烛台炸了灯花。
何皎皎拢着宽大的衣袖,捏了捏她攥手里,簪子尖锐的一端,“我记得,有十年了吧。”
她垂着眸子,并不看燕东篱,似陷入回忆,不紧不慢先开了口,“十年前,你们北梁的铁骑一路北下,冲破了函谷关,屠城三日。”
少女声音平静,甚至含了些许笑意:“我爹为了给百姓挣出逃命的时间,率了一小队轻骑以身作饵,诱开你们大部分兵马,让你们当时的主将生擒了。”
“殿下,我……”
这并非辛秘,两国人没有不知晓的,可燕东篱观少女强颜欢笑的神色,内心蓦地不安。
何皎皎没给他打断自己的机会,接着说道:“为了威胁我大哥打开裕阳城门,我爹被挂在你们的铁浮屠上整整七日,最后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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