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安拿帕子给她擦泪,见她可怜,便道:“这里里外外,我说话不算数。”
“您说话不算数?少奶奶快别开玩笑了。”
“您是顾三少爷的正妻,若要打发走一个不受宠的妾室,旁人哪管着。只要您肯开口,我这就悄悄地走,谁也不知道,就是问起来,也怪罪不了您。”
朱娘子抓着她的手,目光甚是急切。
“我从前对不起你,可那也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妹妹,求求你……”朱娘子说着说着,抱着她大哭,“我是真不想在这儿待了,你要不就卖了我,我叫朱郎过来,一分钱都不会少你,只求你开口!”
何平安看她头上多出的白发,想起当初被她灌醉的那夜。
那是她在浔阳苦难的开头。
“你从前在顾兰因那儿得了多少好处?”
“不多不多,他许了我一百两。”
何平安抽出帕子,自己拂了拂鬓角,神色温柔道:“这一百两你拿下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不不、不!他还打伤了朱郎,威胁我,不然我怎会如此?”
“你有万般无奈,那我就活该了?我本来好端端的,因为你骗我,这三年我吃了无数苦头。”何平安面无表情地掰开她的手指,道:“你听好了,我现在一句话值三百两银子。你拿了钱,干了对不起我的事,可不是现在哭一哭就能还的。”
“三百两,我哪来的三百两?你这是要逼死我。”朱娘子哭着摇头,诉苦道,“朱郎拿了一百两银子,还了赌坊里的债,剩下的钱做小营生,偏偏到了大霉,全部赔进去了,我们真没有这么多,求您宽恕一二。”
何平安听笑了:“钱拿了,自己留不住财还能怪我?我只要这么多,你自己想办法,反正这府里也不缺你一口吃的,待一辈子也无妨,谁还能杀了你不成。”
朱娘子闭了闭眼,见哭不动她,一面擦了擦泪,一面叹气。
“少奶奶真是铁石心肠。”
何平安哈哈笑出声,随后小声在她耳边道:“你是没见过真正的铁石心肠,咱们松风馆里那位白姑娘,你去哭她试试。”
朱娘子一惊,扭头看了一眼。
“瞧瞧,柿子挑软的捏。”
何平安嘲了她一声,随后便让六尺送客。
她吃着饭,忽想起多日不见白泷了,听说染了风寒,可她那要强的性子,就是强撑着也要出来服侍顾兰因的,怎么这般反常。
何平安蹙着眉,思量再三,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她就是死了自己也懒得去看她的尸体,这会儿过去了,倒假惺惺的。
何平安吃过朝食,起身在松风馆走动。
她路过书房,透过窗,见屋里都是书,漫着一股浅淡的墨香,不由往里踏了一步。
顾兰因的书房布置的十分清雅,窗前摆了两张紫榆木打的大书案,一张案上放的是账本,整整齐齐,一张案上则摆了许多闲书,堆叠在一起,看着杂乱无章。
何平安走近后瞧了一眼,渐渐地,目光凝注,她怕自己看错了,于是又近了一步。
衣着鲜亮的少女从一本游记下头抽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孙子兵法》,因翻看的太久,书页脚都卷了起来。书上标注的字迹十分笨拙,扉页上却写着何平安三个字,与书中的字迹截然不同,铁画银钩,秀丽刚劲。
何平安看着自己的名字,眼神逐渐惊恐,这是……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