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罕见的颓唐模样倒是令温秋讶然,先前对方总是高傲又冷然,不可一世的性格简直就是烫手山芋一般,难不成去了鬼门关一遭,人都变得听话了些?
不对。
这根本不符合他对温莱所做的心理画像。
“要不这样,我问一个小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我愿意给你做担保,让你去见你的母亲一面。”他放出了一个诱饵。
温莱撩起眼皮,纯黑的眼眸比黑暗更直入人心,他的语气、神态、都带着一抹疲惫已久的厌倦:“随便。”
温秋缓缓地竖起一根食指,问他这是什么。
“1。”温莱不紧不慢说,“亦或者是指头。”
“上次你还说它是一棵树。”温秋闷闷地说。
温莱被他的语气取悦到了,“是吗?可是我忘记了,那个时候估计是在逗你玩吧。不过医生——”
温莱戏谑的视线从温秋锁骨上红紫交错的吻痕上一晃而过,“现在这个天气,你还是穿一件高领的衣服再出门吧。”
他正准备继续说一些恶语相向的话逗着对方玩,可嘴唇刚一张开便陡然僵住了。
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痕迹这么了解?并且眼熟得仿佛从自己身上看见过似的。
这件事并未折磨他许久,因为得到主治医生的批准后,温莱当天中午就去探望他妈,他将自己捯饬得清爽干净,特地去理发店将长到发尾的黑发修理一番,最后提着他妈爱吃的水果上楼。
来到病房门口时,温莱反而近乡情怯地停在门口,他向来冷心冷肺的,但是对待母亲倒是还算听话。
家里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抚育他长大并不容易,更何况他还得了这种怪病,家里原本的积蓄都花得所剩无几,即便后来母亲找了续弦,治疗确实一点都没断过。
上次他也以为自己好了,重新被接回家里,没成想刚过了一夜就出现差错,温秋说得没错,上一次剜的是眼球,下一次是不是直接插进她的喉咙里。
“小莱?”中年男人极其惊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温莱出神的状态。
他的脸色冷淡如霜雪,双眼中的疏离显而易见,他嗯了一声,“我来看看我妈。”
温母坐在病床上,诧异地回过头来,那只受伤的眼睛被纱布裹着,裸露在外的另一只眼睛突然发红,顷刻便冒出一泓清泪,旋即又立刻不自然地低下来,用手背抹着眼泪。
“妈。”温莱将水果篮放在桌上,第一次有点无助,“你不要哭,医生说,这样很容易造成感染发炎。”
“好。”温母这才放下手,抬起头来跟他说话,“医生允许你出院了?”
温莱点了点头,说自己可能没有那么严重了,而且医生还在外面监视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妈我给你修个苹果。”温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用小刀给苹果修皮,手法利索地将果肉切成小块,“尝尝?”
温母才刚吃一小块,护士便推门进来表示要换药,温母只好将那盘苹果肉放在一边,再也没动一下。
白纱布被一圈一圈地取下,眼角周遭都是由于失血而发白,恍如尸体在水池里浸泡许久后的白,温母闭阖着眼,眼睫轻轻地颤抖着,等睁开时里面便露出一个空荡又恐怖的眼眶来。
温莱头又开始密密匝匝地疼,尖锐的锥正使劲地往里面扎,让温莱一阵天旋地转。
“小莱,你先出去替我打壶热水。”温母支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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