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争议的路,不代表我就真的就有自信能够走好这条路。

祝翾来这里求学的时候没有想过什么国家民族,她只是怀着一片对知识无比炽热的心来到此处,她最初只是想要逃离越长大越闭塞的故乡。

在她的家乡,女孩子越长大能走的路就越少,渐渐只会收束成一条。

到了年纪嫁人生子这件事在应天女学以外的地方好像就是真理,就像稻种撒下去就该成熟一样真理。

真理以外的女人是会被处刑的,他们先是会议论她为什么不想嫁人,继而怀疑她有病发疯,然后到处宣扬这件事,然后所有人都会说“真奇怪”。

实际上真理以外的女子也根本走不到被议论这一步,没有几个女孩都那么幸运能够拥有无比包容的父祖。

到了年纪就嫁人这件事的真理不是由女子自己去践行的,而是由她的家人去践行的。

就像农夫去收稻的时候永远不会去问稻子愿意不愿意一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践行这个真理的重要法宝,将所有女孩子都指向了那条为人妻母的路。

上至皇后贵妃,下至普通百姓家女儿,似乎都是这样的。

应天女学的女孩子们在学习的时候,属于世俗女子的时间就停住了,那八字重要法宝暂时伸不到女学里来。

因为就像孙老太说的那样,女学生入学和宫女入宫差不多,家里再也管不得了。

宫女进了宫,宫女的父母就不能再把手伸进宫里要宫女出去嫁人。

宫女什么时候能出去归皇帝说了算,君的存在大于父。

女学生也一样,国家倾财力收女学生进来是为了要她们学习学问的,她们是属于国家、属于君主的财产,也不容别人染指了。

所以祝翾听到纪清这段话的时候既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又突然觉得难过。

男子一旦上进就天然知道怎么拥有上升到国家民族层面的志向,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过这样一条注定低头的路。

所以纪清很自然地能对她们说这样高度的话。

祝翾小时候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你这样淘气、无法无天,长大了小心没有人要”。

类似这个意思的话孙老太说得最多,祝老头也说过,沈云说过,祝明也会说……人人都告诉她“小心没有人要”。

那时候祝翾心里讨厌听到这种话,等书念多了思考多了,她就明白了她在他们眼里天生就属于一个不知道姓名的男人。

在没有考进应天女学前,她所做的一切成功的标杆都是为了能够“有人要”。

那时候的她不属于她自己,她属于这个不知道在哪的“有人”,为了这个“有人”,她得顺从乖巧、改掉许多坏脾气、得会女红、会做饭、会做家务、会带弟弟妹妹……

天呐!

祝翾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正逃离掉的是什么,而她的过去与未来所面临的期待实在是太割裂了。

没进这里前,她被教育“要有人要”,但是站在这里,纪清这样的男人对着女学生们很自然地说“有益于国家民族”,一下子,她的樊笼就被破开了。

不考入这里,祝翾永远不会听到有人会对她这样的人有这样的期待。

虽然祝翾每天在这里都会在心里感慨三四遍“好幸运”,已经到了“三省吾身”的地步了。

但是第一回,她真正品到了这份幸运的实在重量。

不只有本身已经超越世俗的那些女博士们对她们很自然地抱有期待,竟然连纪清这样的本身就享受到世俗好处的大学士也能够很自然地这样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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