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仆妇小厮们都低着脸,没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谭清让一贯是冷清的性格,今日得知夫人回府,在此等候已经让他们感到意外了,没人觉着他骤然的转身是在甩脸。
沈兰宜跟在他身后进了府。区区三月,谭家陈设自然一如往昔,她的心境却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人都是需要鼓励的,而这个鼓励,未必是需要旁人来给。这次的路途之中,虽然几番惊险,颈项上那道细细的刀痕都用高领遮了许久才褪去,可成也好败也好,至少这一趟,所有有关生死的决定,都是她自己做的。
她有了一种真切掌握自己人生的实感。
那夜与裴疏玉在檐顶之上的闲谈,也并不是她犯癔症产生了幻觉。误打误撞间……好像这位永宁王殿下,确实记得有她这么号人了。
就是不知,那日她递给她的字条,她有没有当真,又有没有把那个最后背刺她的男孩带回来记在名下……
要找个机会打听打听。
沈兰宜边走边思考,没留心谭清让在与她说话。
一直没得到回应的谭清让皱着眉,回头,却发现沈兰宜正低着头,若有所思。
微风拂动她鬓角的碎发,和暖却不炽烈的阳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谭清让恍然发觉,他的妻子,竟是生得极美的。
她的美,一点也不惊心动魄,只是一个没留神,就悄悄溜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宜娘……”他喉咙哽了一哽,声音有点哑,“在想什么?”
沈兰宜抬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已经叫了她许多声。
她稍微有点心虚,移开眼神,道:“坐久了马车,现下有些不舒服。想着回去小坐一会儿,再喝口茶。”
谭清让还未出口的话堵住了。沈兰宜既回来了,他原本打算在这个时候就和她说清楚,让吴语秾把家里的事情就交还给她。
但她才说自己不舒服,这会儿就张口确实不太好,谭清让顿了顿,道:“好好休息,晚上再去母亲那里请安也不迟。”
他都这么说了,沈兰宜也不客套,左右她也并不惦记许氏或者谭家这一大家子人。
“好,那等到了晚间,我再和三郎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谭清让便道:“这两日,我便不去了,你自己去就是。”
这几天许氏见他总要提子嗣和纳妾的事情,他听了心烦,索性躲一躲。
估计他们母子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回去问一问珍珠就好。
沈兰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夫妻间的气氛沉闷下来,谭清让忽然发觉,数月未见,沈兰宜好像并没有什么想问的,也没有什么话和他好说。
明明从前和他相处的时候,沈兰宜总是会小心谨慎地、顺着他的脾气主动起话茬,从前他嫌她聒噪,话讲不到点上,如今……
是哪里变了?
谭清让骤然间觉得,有点不习惯。
两人沉默无语,并肩回了院中。沈兰宜心里揣着事,心思不全在脚下的路上,渐渐比身边的男人快了一个身位。
刚要跨过小院的门槛时,身后,谭清让叫住了她。
沈兰宜回眸。
拂晓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