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宜眨眨眼,没敢吱声了,悄悄退走。
珊瑚也在旁边,她拉住沈兰宜,道:“夫人,你还别说,您请来的这位女医,确实很有本事。”
“我小日子一来就头疼,夫人你晓得的,”珊瑚压低了声音,还有点不好意思:“就昨日,昨日贺娘子给我扎了两针,我今早起来……竟都没感觉了。”
沈兰宜了然。
这世上,不是没有能看女疾的郎中,然而三教九流中皆有成见,明明大家都不是什么高贵的行当,但却还是有很多传男不传女的规矩。
能传得家学的郎中几乎都是男子,囿于男女大防,哪怕是有身份地位的贵妇们,能不能让他们诊治,还要看丈夫愿不愿意。
像贺娘子这种专医女疾的,医术又高明的,实在不多。
就是有,也轮不到底下这些人。
也难怪这些小丫头今日都这么雀跃。
珊瑚嘴甜,没忘了拍马屁,“人是夫人请来的,这底下的人呐,我可得叫她们记您的好。”
说到这儿,沈兰宜笑笑,她想起来点什么,“常备的药材,先叫人去外头医馆买好了回来,多买些,省得一趟一趟跑,方便贺娘子抓药看诊。”
有耳尖的小丫头听到她说了什么,自告奋勇地要跑这一趟。
珊瑚笑眯眯的,找了对牌拿给她。
被欢腾的女人们簇拥着,贺娘子的神情却始终平静,像一尊精致的玉菩萨。
沈兰宜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待忙过之后,亲自端了一盏茶来,问道:“贺娘子不开心吗?”
贺娘子似乎在犹豫接不接这盏茶。
沈兰宜又往她跟前凑了凑,“这么多人围着你,都是真心认可你的。”
贺娘子终于接过,颀长的手指扣在杯柄上,紧到有些发白,“很多人,生着病。”
渐渐的,沈兰宜也听得懂她惜字如金的规律了。
——还有很多人生着病,所以她没有那么开心。
似乎是怕她误会,贺娘子难得主动又开了口,找补道:“我没有自诩清高。”
沈兰宜弯了弯唇角,真心道:“娘子仁心一片,我知道的。”
院子里很热闹,正好可以掩盖她们说话的声音,贺娘子有些听不真切沈兰宜在说什么,微微靠近了一点。
这位谭家的少夫人声音更低了,“不知避子的药丸……娘子这边,几时能给我?”
她轻垂眼睫,忽闪的阴影像一把长长的鸦羽扇,足够掩去瞳孔中所有的颜色。
“明日,”贺娘子低下头,不问缘由,只喝了一口茶,“至多明日。”
——
沈兰宜着人煨的那碗汤,熬到就剩个汤底了,贺娘子那边也没顾上喝。
再叫人去问时,她已经睡下了。
总不能把人叫起来喝汤,沈兰宜正要作罢,忽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
是谭清让。
沈兰宜眼睛一亮,她朝珊瑚努努嘴,道:“去,多添点水,就当是专门给他煲的了。”
珊瑚挤了挤眼,“骨头渣都熬糊了,当真要给谭大人吃?”
“我还嫌便宜他了呢,”沈兰宜撇嘴,“不给他吃给你吃?”
珊瑚忙不迭摆手,“不了不了,我刚刚闻过了,一股苦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