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宜原本就在烦忧此事,谭清让如今仍是她的丈夫,虽称不上生杀予夺,但若惹毛了他,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明面上说过只到那汤饼铺和茶水铺为止,她连装糊涂的可能都没有。
加之身边可信赖的人不多,珊瑚珍珠又是奴籍,依照律法,削去奴籍三年内都没有置产的份,便是挂他人之名开铺也做不到。
“嫂嫂快人快语,我怎么会信不过?”沈兰宜坦诚道:“嫂嫂拳拳爱子之心,我就是怀疑什么也不怀疑这个。”
人情往来就是有往有来,世上哪有那么多平白无故的好?知道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好,有时反倒有种心照不宣的坚固。
闻言,陆思慧眼神中莫名有些怅惘,她道:“都这么说,可有时我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掏心掏肺,是我多么爱这个孩子吗?可我时常会想,如果不是他……或者是个健康的孩子,该多好?”
沈兰宜低垂眼睫,一时没有说话。
她没有过孩子,无法体会母亲的心情。或者说,正是因为她不曾做过母亲,这个时候,才更可以体会陆思慧作为一个人的心情。
“嫂嫂对阿瑞那样好,出于什么重要吗?”沈兰宜反问道:“不论是出于亲伦之爱,还是出于已经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君子尚且论迹不论心,难道说,做母亲的心,就非得纯净到不掺一点杂质吗?”
她如此直白地点出,叫陆思慧有一瞬的不适应。
她的丈夫有疾,再难人道,阿瑞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没有子嗣,以后老了什么表的堂的,总归会差上一层。为了自己若干年后的靠山计,陆思慧也会想尽办法去医这个孩子。
旁人不知她心中所想,她却骗不过自己的心,她常年因为这样的念头自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做母亲的,就是不纯净也没关系。
陆思慧的嘴唇微微翕动,看向沈兰宜的眼神有一点闪烁。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惯常那副精干模样,挑着眉梢道:“妹妹说得对,论迹不论心,谁要是敢挑我的不是,我就把他的脸揪到地上来踩!”
沈兰宜笑笑,又闲话两句后,陆思慧道她身体到底还在恢复,没再多说,只扶她进了屋,还说等过几日再好些,到时候和她一起去看铺子。
走前,陆思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还有一事,方才差点忘了。近日还是少出些门子,有风言风语说,最近像是又有哪里起了疫病。”
沈兰宜记下,谢过了她,又着珍珠送她出去。
——
盛夏正午,京城主街之上,一队疾驰的骏马飒沓而过,惊得过路人纷纷避让。
正是暑热难耐的时候,讨生活的人也要避开这个点,以免中暑反倒耽误生活。主街上人不多,只响起了一点稀拉拉的议论。
“怎么回事儿?这边都是王公贵族,怎么在这里跑马?”
“看这架势……怎么是朝南面去的?没记错的话,那边只有几个王府……”
“你管人家呢!怕是出大事了,小心些吧,啧,这些日子少往这边来,做了他们的踏脚石……可没处申冤。”
马蹄过出,烟尘惊起,急促的声响尽头,竟是那位异姓王的王府。
此刻,偌大的王府已经被围成一张铁桶,水泄不通。
围人的是城门尉,站出来叫门的却是宫里来的禁军。禁军头子朝王府喝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