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别鹤……本无期,这是离别的辞句。”
贺娘子点了点头,“是母亲离开之前,留给我的名字。”
沈兰宜听得出来,这个“离开”,怕就是死别。
一时间,沈兰宜的心绪忽然有些乱。
纤密的眼睫颤了颤,她恍然抬眸,发现贺娘子的身影,竟比她想象中还要高大些。
“娘子如此心系于我,我却还畏首畏尾,不肯信任,还逼得娘子自剖示人。娘子还愿意帮我吗?”
贺娘子不以为意,神色淡然地道:“这么大的事情,信不过我才是应该的。”
她抬起眼珠,直勾勾地看着沈兰宜,眼神仿佛在问,那现在,你相信了吗?
沈兰宜捂了捂心口,不知那股微妙的感受从何而来。是因为被人挂怀了吗?还是说,只是因为境遇而起的奇妙共鸣?
见她不答,贺娘子继续道:“灵谷寺有知客僧病倒,是寒疫。而你只是劳累伤寒。”
电光火石间,沈兰宜明白贺娘子什么意思了。前几日她找借口说去烧香,说的便是去灵谷寺。
“娘子的意思是,我可以假托身患有疫,离开这里?”
贺娘子眼睫轻点,道:“抱歉,我最多只能如此。没有办法,助你彻底离开。”
沈兰宜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问道:“娘子怎知,我不愿留在这府中?”
闻言,贺娘子敛眉,轻笑了笑:“我有眼睛。”
沈兰宜咬了咬下唇,神色踟蹰。
贺娘子所说,确实可行。
一个无足轻重的三少夫人病了,还可能是最为凶险的时疫,恐怕不待她再做什么,他们就会迫不及待地打发她这个外姓人到庄子上或者是哪里,总之,是绝不会让她再呆在府中了。
而这,正中沈兰宜下怀。
自始至终,她都是想离开这里的。起初,她所想只是和离,可是发生的一切让她越来越没有办法忍耐,再待下去,她只怕自己连虚与委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次次的事情,也让沈兰宜感到心力交猝。她能找的借口都是可一不可再,永远困守后宅,连行动都要反复报备,想做成一件事实在太难,连递个消息都要反复辗转,又待何时才能积攒足够的底气,将和离书拍到谭清让脸上?
见沈兰宜脸上神情变幻,贺娘子也不打扰,只继续替她施针诊脉,良久过后,才终于开口,却是一句与她决定与否毫无干系的闲话。
“如果我的母亲,也有抽身离开的勇气就好了。”
沈兰宜还记得贺娘子先前所说,她母亲身患恶疾,家人恶之,生生送出去拖死了。
她心里酸酸的,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前世,她过得麻木,日复一日地,拖着灌满了雪水的鞋子踽踽独行。若非重来一世,她也从未想过,这双鞋,其实是可以脱掉的。
沈兰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口气过后,她蓦地直起身,反握住了贺娘子搭在床边的手。
“我想清楚了,还请娘子帮我。”
——
凝晖堂。
夜已深,许氏拢了拢盖在膝上的小羊毛毯子,皱着眉,把手上的帐簿重重搁下。
一旁的长青见状,适时上前,替许氏揉捏额颞及眉心,轻声道:“大夫人,该去休息了,闲事不急,且放一放。”
许氏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