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宜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珊瑚不解问道:“为什么辟女户也要糜费那么多?”
沈兰宜耐心和她解释:“女子便是和离了,官府也指着你再嫁再生,想辟女户,走门路都是要花钱的。”
出嫁,是把她的“归属”给了丈夫,和离,她自然不想再被父亲“所辖”,只有真的立了户头,到时才算真的把自己收归了自己。
听了这话,珊瑚霎时便绷直了脊背,神情也严肃认真起来,“我听说,女户的赋税要比寻常人家重。不行,从今日起,就得好好攒银子了。”
无有男丁,少服的徭役兵税,自然会加在旁的税赋上头。沈兰宜失笑,倒是心情不错地打趣道:“放心吧,到时候也少不了珊瑚姊姊一根簪的。”
见珊瑚还真去摸头上的簪子,一副要忍痛舍了去的样子,沈兰宜笑得前仰后合。
——
夏末,几个不起眼的女子上了去往姑苏的客船。
正是沈兰宜并灵韫和孙婆婆她们,三人轻装简从,把灵韫打扮成了小男孩儿,沈兰宜则同孙婆婆扮作一对婆媳。
这一次不同于出京,裴疏玉那边已经抽出手来了,船票、身份,
漕帮的暗中相护,大的方向已经定下,毋需之前那般提心吊胆。
不过,沈兰宜之于自己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虽然走之前,她把事情同两个丫头都吩咐下去了,只要不出意外,她们都是能应付的。
船锚松下,呼啸的河风迎面而来,倒把船舷边的沈兰宜吹得更清醒了几分。
运河水面波涛壮阔,蜿蜒漫长有如从天际降下的白练,就这么浩浩荡荡地铺陈在她眼前。
……她好像又随之生出了,“就这样死了也不错”的感触。
之前,是因为在弭山脚下纵马夜奔,天边星子垂于手边,宽广、自由。
其实想想,会生出这样的感触,恰恰是因为今生值得。
沈兰宜攥紧了指掌,正要转身回去,旁边却忽然伸出一只小手,捏住了她的裙摆。
她戴着幂篱,和寻常女子一样自然而然地掩藏着面容,风扬起的缝隙,刚好够看清是谁来了。
“姐姐,可以抱我看一眼吗?”
灵韫抬着圆溜溜的眼睛,祈求道。
人小个矮,船舷上又挤满了人,她只能看见一排排的腿。
这一趟旅途要保守身份,自然是混迹在人堆里最方便,客船也是挑的最平常的。
沈兰宜微微一笑,把灵韫抱到了怀里。
这鬼灵精的小姑娘,“哇”了一声就没看河面了,只隔着纱,悄悄觑沈兰宜的脸色。
沈兰宜摸摸她圆润的后脑勺,笑道:“别打探敌情了,之前你诓我的事情,我没打算和你一个小孩儿计较。”
灵韫果然意不在看水,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在沈兰宜身上蹭了蹭,旋即便跳了下去,回了船舱。
也许是因为安排周密,也许是老天保佑,一路上虽有风浪,但并未有波折。
过了二十几个钞关,又转而走了陆路,抓着夏天的尾巴,她们一行总算是抵达了姑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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