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心里还有些疑惑。
由裴疏玉那不死心的叔父引起的小小风波早已结束,现下不过是打扫战场。
裴疏玉治下严明、令行禁止,便是想引她进入众人的视野中、帮她立威,特地叫她去做这件事情,也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难道说是有什么考验?沈兰宜想。
不过为人臣属,听命行事是最要紧的,沈兰宜没再多想。正如被派来暂时帮辅她的这两位仁兄,难道他们心里就不打鼓吗?
他们或许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派来到一个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女人身边,但是也都没有说什么。
这一次针对王府的刺杀,是裴翎川最后的反扑。虽然早就设下圈套,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但是牵连到的人不少。沈兰宜花了一上午的功夫,才理清楚这些人之间的脉络。
理着理着,她倒是想明白了一点。若只是拿着名册一个一个去认去记,北境这盘根错节的脉络,恐怕她得理半个月,远不如这样在事上学来得快。
只是,抄家一事说来轻巧,但当从天而降的刀刃真正落下,而站在刀背后的人就是她的时候,沈兰宜的心里,还是泛起了微妙的不适。
平心而论,她知道政治斗争中没有谁是清白的,况且裴疏玉这次动的这些,还都是对她怀有反心的人。
你死我活,本就各凭本事,难道裴疏玉落了下风,她就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但当残酷的命运落在她所见真切的人身上,从未亲身经历过这些的沈兰宜还是难免触动,甚至于心生怜悯。
“心软了?”
似乎听出了沈兰宜话里未竟的意味,相对坐在长案后裴疏玉轻轻皱了皱眉。
这几日夜里沈兰宜都没闲着,在和王府的官员一起核对账目,再加上白日抄没的一应事宜,她要面见裴疏玉禀报的东西不少。
沈兰宜本就低着头,闻言,更是只露出一个发顶。她老实道:“有一点。”
“把头抬起来。”裴疏玉的声音有些冷,“这里没人要你低着头讲话。”
犹豫只有一瞬,沈兰宜很快抬起了头来。不过视线没有与裴疏玉的眼神相碰,只落在一旁的书案上。
上面有一只金印,它的主人正在用它加盖文书、颁布令条。
小小的金印,充其量不过小半个巴掌大,却象征着北境至高无上的权柄。
“沈兰宜。”裴疏玉把她跑的神喊了回来,问她:“你在想什么?”
沈兰宜抿了抿唇,道:“我在想,权力到底是什么东西。”
裴疏玉显然没料到会听见这么个答案,闻言,轻轻叩了两下手边的桌面,问道:“想得明白吗?”
沈兰宜摇头:“还想不明白。”
从前,她知道在和离之外,她是有所渴求的。她认为这种所求,向往的是一种权力,一种不被别人随意践入泥里的权力。
这很正常,便是千百年来一直被打压的女人,也是会向往权力的。当然,绝大多数时候,她们不被允许向外探求,权力只能通过把其他女人踩在脚下来实现,妻与妾,婆与媳。
眼下,她似乎拿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向外的权力,在她的决定和授意下,竟真的能左右旁人的生死存亡,或许有人会沉醉于这种处境,然而沈兰宜只觉自己被架上了火堆,反倒惶恐了起来。
裴疏玉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