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宜的目光放空一瞬,而后莞尔道:“在外行走,曾与一位游医同路,她教了我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说着,她用肩膀顶在灵韫的手臂下,把她扶了起来。
灵韫谢绝了另一位亲兵的搀扶,拐着右脚,借着沈兰宜支撑的力气,瘸子似的往前蹦跶。
“我刚刚都看见了,人群里有几个跳得格外高,分明是故意撺掇。”
都这样了还想着方才的事,沈兰宜失笑,不过很快就正色道:“民意是平息不了的,郡主只需保证运粮车每日顺利抵达城墙就好了。”
灵韫苦恼道:“我怕他们生事阻挠,才想着说解释清楚。”
沈兰宜摇摇头,道:“他们若发现碗里还有米粮,那便不必解释,若碗里空了,解释也无用。”
灵韫用只有她和沈兰宜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我怕……我只是怕做不好事情被责怪。”
沈兰宜知道她是怕谁责怪,犹豫片刻还是道:“殿下既然把事情交给你,那无论你做得好与坏,这个结果都在她接受的范围之内,你只需尽力去做就好了。”
这确实是沈兰宜的肺腑之言。
早先她乍然接手了事关私盐的那么大一桩事项时,别说害不害怕了,她做梦都是自己搞砸了一切。
不过,在把自己的先吓到担不起事之前,沈兰宜很快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裴疏玉既然把事情交给她,那就一定是预料了其中的风险的。只要不是故意搞砸,放胆去做,就已经是对得起她的信重。
灵韫听了这话,原本混杂着疼痛的紧绷神情终于有所松动,她咬了咬牙,道:“好,我知道了。”
——
故意生乱、挑拨民意的人被卫兵捉了起来,拷打之下,他们供出了幕后指使。
并不意外,还是常与裴疏玉做对的那起子老古董。
她如今已经懒得再和这些人虚与委蛇,处置得干净利落。
族老们自然有怨言,可是当他们蓦然回首时,却发现,他们的这位永宁王殿下,在这几年间,以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收拢了所有浮动的权柄。若是裴疏玉想,她几乎可以在这里做一个暴君。
手腕和铁拳齐发,处理了两波流民之后,在这年冬日,北境终于缓缓打开了它的城门。
北境什么都缺,连年作战下来,人也是缺的。这一次的饥馑,正好给了它贪婪地吸纳人口的机会。
于此同时,信鸢挟来了外面的消息。
这个冬天,最富庶的两河沿岸都不乐观,饿殍遍野。京城情势更是不明朗,老皇帝猝然病危再未露面,连生死都众说纷纭,朝野内外,几乎要被内斗和几场宫变掏空了。
冷风裹着雪粒子簌簌而下,裴疏玉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落在横在案前的那把剑上。
这把剑,陪了她二十年了。
古旧的纹路浸透过她和旁人的鲜血,杀意凛然。剑柄上却垂着枚不相配的穗子,隐约可以看出曾是绿色的。
裴疏玉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剑。
是时候了。
第74章
一切恰如北境的雪,来得虽快,却在意料之中。
唯一在沈兰宜意料之外的是,此番起兵,她竟在队伍名单里少数几个非武将之列。
沈兰宜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都没有想到带上她的必要性在哪。
并不是她觉得危险不愿前去,相反的是,成败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