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裴疏玉之前只将她放在了司农司。
无论掌权的是谁,民之生计总是大义所在。
可现在不同了,方雪蚕要直面这一切,直面自己与先前十余年所受教导相悖的选择。
尽管她知道,是谁捏造莫须有的罪名害绝了他们方家,可是她如今的所作所为,也依旧拐不过自己心里的那个弯。
这样复杂的情绪,没有人劝慰得了,沈兰宜坐得稍近了些,轻轻拍了拍她耸动的背。
“心不过拳头大,我们想不了那么多。”最终,沈兰宜还是没忍住,轻声道:“想清楚你最想做的是什么,旁的都暂且不论。”
方雪蚕肩头细微的颤抖停住了,紧接着,便是小口小口抽着气的声音。
她松开掩面的手,把方才滚落在地的那颗小橘子拾了回来,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剥开它,一片片吃掉。
渐渐的,方雪蚕原本紧绷的表情,在咀嚼的动作过后松了下来。
她的眼神恢复了清明:“想要报仇,想要该死的人去死。所以……我应该希望永宁王赢。”
沈兰宜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车舆外忽然传来一阵踢踏的马蹄声。
她循声看去,见是灵韫骑着马过来,她身后还带着两个亲兵。
沈兰宜道:“瞧这架势,应该是来检查粮草辎重的。”
方雪蚕点点头,道:“嗯。粮草本就是重中之重,况且年景不好,一路上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应当加强防备。”
灵韫骑在马上,一身飒沓,察看完情况无恙后,她与率队领兵后勤的那几个武将似乎还聊了几句。
看起来聊得还挺开心。
尽管这几年与灵韫接触得不多,不过三岁看老,沈兰宜对她的性格还是有几分了解,是以并不意外。
只不过很快,就没有人再开心得起来了。
飞扬着“裴”字旗的大军启程,奔雷般跃出北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元河关,连下两州五城。
是好事情。
然而没人能笑出来。
沿途的雪一直下,瑞雪本该兆丰年,这场雪可以缓释旱情,是好事才对。
可是,这雪太大了。
先经旱灾、又遇飞蝗过境,轻飘飘的雪花,成了压死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沿途的雪被之下,平民的尸体堆叠如山,几乎阻塞了道路。
也许是冻死,也许是饿死,没有人在乎。
“队伍停了。”
马车里,方雪蚕低声道。
沈兰宜升起车帘,望向前方。
肃穆的气氛笼罩着整片天空,苍茫无际的大地上,活人也陷入了死寂。
沈兰宜道:“前方有河道,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下去看看。”
她刚下车,便被眼前的雪光晃了眼睛,下意识抬手去揉。
再睁眼时,沈兰宜只见一道人影,正缓缓朝着河岸走去。
是裴疏玉。
她卸了盔戴和掩膊,走向无名的尸山血海,双手合十,深深一拜。
——
兵临城下,只是时间问题。京中终于反应过来,急调西南边军十万,连同十万京城守备,预备打一场血战。
正在所有人都以为永宁王这边该行动了的时候,一路打至这里的北境军,却突然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