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沈兰宜的心有不忿,方雪蚕看起来淡然许多。她在乎的事情不多,眼前显然不能算是一件。
“这些不重要,先说正事吧。”
听她这么说,沈兰宜收敛神色,拿出了一叠纸,“这些是南方时兴的一些水车、农具的图纸。地势不同,也许派不上用场。裴……王爷让我来这儿,说见到熟人后,自然会有安排。”
方雪蚕静静听着,接过图纸翻看起来,“奇货可居,这些图纸,你弄来恐怕也花了不少力气吧。”
沈兰宜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手上空了下来,干脆在案边支着腮看方雪蚕,目露好奇。
“话说回来,”沈兰宜道:“阿蚕你……三年前我来去匆忙,只见了你一面,都来不及问你,你在做什么。”
方雪蚕有才女之名,可这个“才”显然不在泥土地间,不知裴疏玉是如何安排的。
“我现在是永宁王府的女官,从七品女典仪。”方雪蚕眼睛都没抬:“品级低微,说是女官,不如说是女吏。做的当然是为吏之事,而非为官。”
“永宁王遣派我来之前,我原也看不上这些,后来……”她顿了顿,道:“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我改变了看法。”
沈兰宜抬起头,看到了墙边的书架,满满当当全是有年头的农书和杂记。
于是她问:“这些,都是你看过的吗?”
方雪蚕轻轻点头:“是,翻阅古籍,改良农具。只是后来发现还不够,永宁王又遣我去田间地头。会种地、擅农技的,本就该在地里,我向他们取经,推陈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听到这儿,沈兰宜又皱起了眉。
方才憋着的那口气又浮上来了。
若只是处理处理文书,做做闲散的活儿,这般的冷待也就忍了。
可明明、明明做了这么多实事,凭什么还在这冷冰冰的内室呆着,那些在衣冠楚楚的官员们,他们能有几个如方雪蚕这般,亲身踩到地里?
如她所说,那她是功臣,凭什么连小坐片刻都要避开他们?
“走!”
沈兰宜的胆量见长,说着,干脆抓起方雪蚕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方雪蚕几乎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她拽了出去。
对过阳面那间、悬着“清净堂”牌匾的屋子,里面正坐着二三男儿,个个身穿官袍,手边的茶一看都喝去了半壶,不知是闲坐了多久。
沈兰宜眯了眯眼,虽不认识他们,但看得出他们是几品的官。
突然闯入的两个女人吸引了屋内人的注意,沈兰宜却似感受不到一般,她瞄准正中空置的位置,大剌剌地拉方雪蚕坐下了。
方雪蚕也只懵了一瞬。昔年被囚姑苏画地为牢时那么被动,她都还能努力借画传递消息出去,此刻自然也不慌,反应过来沈兰宜想做什么之后,只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低声道:“一定要此时出头吗?”
沈兰宜冷哼一声,道:“择日不如撞日。”
一旁的男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带着蓝头巾的一位低声和旁边年长些的那位道:“这……魏大人,这议公事的地方,她们一来成何体统……”
山羊胡的这位魏大人站了出来。他朝沈兰宜道:“可二位娘子,这是来做什么?”
他说话婉转,沈兰宜却没有婉转的打算,
她仍坐着,岿然不动,非但没有站起来答话的打算,还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