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抬手刚要送到唇边,想到这只杯子不知有谁用过,沈兰宜霎时倒了胃口,又随手搁下。
她掀起眼帘,道:“正堂来往人多,在这里聊事顺带喝口茶,怎么了?”
山羊胡子撇了一下,它的主人则面露讥诮:“王府的女官,都是这般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么?”
沈兰宜扬了扬眉,反问:“什么位置?”
“女官该做女官为之,想掺和男人的事情,也该回到王府去才是。”
沈兰宜等着他这么说呢,立马反唇相讥道:“那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永宁王府实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养着的女官实为内眷,所以不配在你们跟前抛头露面了,只能窝在王府里?”
一把山羊胡的小老头脸色一寒。
纵然裴疏玉拉拔女官势力的背后有诸多揣测,这样的谣言也不是没有,可没有谁敢直接捅出来。
“你——你!”小老头撑着眼珠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这么说了!”
沈兰宜讽笑一声,拍案而起:“我是没听见,可是这双眼睛都看到了。今天魏大人字字句句在赶人,那可拿得出白纸黑字,说王府女官不得在此?”
这些司署成立之时,压根就没有女人的事儿,去哪里找“女人不得入内”的条例!
山羊胡小老头气得一倒仰,还是他身侧年轻些那小哥扶住他,又低声凑到他耳畔耳语:“我想起了了……这位女官好像……便是很受永宁王器重的那位,据说姓沈,当年还是……”
方雪蚕眉心微动,目光投向沈兰宜,忽而开口道:“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的声音带着丝狡黠,沈兰宜眨眨眼,看向她,等候下文。
“我觉得我们的地方清净,才配叫清净堂。”方雪蚕抬眸看向匾额的后方,目光沉静。
沈兰宜了然,会心一笑。
本来争的也不是一块地方,眼看就要起灾荒,哪还有好歇的时候,争的只是一个主次罢了。
凭什么他们的地方就能为主,她们的地方就只能次之?
清净堂外已经围过来了一众看热闹的官吏,沈兰宜眼珠一转,一眼就瞄到了随她一起来的那两位。
沈兰宜朝他们扬声道:“劳驾,帮我把墙角的梯子搬来。”
一个荀满一个裴景鸿,一个王府长史、一个裴疏玉的嫡系,也随沈兰宜一起灰头土脸地为开复商道跑了三年。
他俩觑了彼此一眼,一时没动作。
沈兰宜晓得他们在想什么。
这俩原本以为他们跟的是事,结果此番回来,再从裴疏玉那领命时才发现,殿下的意思,让他们跟的竟然是人。
否则应该是让他们继续先前的职位,而非继续随沈兰宜来这边。
她眉梢不动,只继续道:“他们都敢叫王府的人吃冷风、坐冷板凳了。还以为他们瞧不起的只是我这个女官吗?”
沈兰宜承认,她是在狐假虎威、刻意发散,可是谁又能说这些人没有这个意思?
北境的局势微妙日久,便是府城的主官都要受王府的权力制辖。然而到底是一朝而非两国,不论百年间彼此心下如何作想,面子上始终要过得去。
北境军几乎可以叫裴家军,但城中的大小官员,到底还是各地的士子。无论是考学还是为官后的考核,都还要去到京中。
所以,他们对王府的态度始终是不尴不尬的。
然而,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在京中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