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兰宜一副要下车的架势,贺娘子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喝道:“你要做什么!”
腕子上传来的力气出奇的大,沈兰宜被她抓定在原地走不脱,只能转过脸去,避开她的目光。
“谭清让带了人,双拳难敌四手。贺娘子,你已经救过我太多次了,这一次也多谢你的好意。我自己下去,不叫他们为难你。”
可贺娘子仍旧执拗地抓着她,沈兰宜彻底急了,用另一只手去抠贺娘子攥着她的指头,道:“你松手。”
“没事的,我来之前,已经料到了会发生什么。”
贺娘子伸手抚平了她的动作,而后静静道:“有我在,外面这些人不敢动你。”
沈兰宜以为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宽慰,她张了张唇,想再说些什么,禁卫的脚步声已经再度响起,将圈缩得更小了。
贺娘子终于松手,却是在沈兰宜反应之前站了起来,抖抖衣摆,大步迈出了车舆。
“住手——”
贺娘子迎着数柄已经出鞘了的剑,拦在了马车前:“禁卫职责所在,乃是拱卫宫廷。你们不姓谭,为何要听他指使?”
看见出来的不是沈兰宜,而是一个宫廷女医,谭清让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而后玩味道:“真是好义正词严啊。可惜,他们同样不是你的人。”
“这个女人刺伤朝廷命官,你袒护她,也是大罪。”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狠厉:“区区女流之辈,以为自己救过几个贵人的命,就能差遣得动禁卫了?”
贺娘子神色如常,只有眉梢挂着讥诮:“我有自知之明,女医当然做不到这点。”
在沈兰宜多番戏耍之下,谭清让俨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没再开口,只是沉着张脸,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禁卫直接动手。
马车里,沈兰宜怔怔地望着贺娘子单薄的背影,见此情境,刚要冲出去,却见贺娘子扬起右手,举起了一块木制的令牌,生生逼退了就要扑来的禁卫。
“退后。”贺娘子沉声道:“你们怕得罪他,难道就不怕得罪宋家吗?”
如今京中局势尽皆在肃王掌控,谭、宋两家都是肃王的左膀右臂。
宋家的权势比起谭家,同样不容小觑。除却掌握了都察院的御史宋襄,如今掌握京畿城防、禁卫三分之一兵力的,同样是宋家人。
谭清让眯着眼,和最先冲上前的禁卫一样,看清了令牌上的“宋”字。
没有人出声,然而禁卫们却彼此交换了一个犹豫的眼神。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如若真的因此得罪宋家,恐怕也不是他们能承受的后果。
谭清让斩钉截铁道:“宋家的信物,怎会落在你这个女人手里?定是你行走宫闱,偷盗所得。”
眼见刀光再度翻转,贺娘子忽而笑了一声。
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人,便见这位女医抬起手,缓缓解开了自己领口处的盘扣。
高束的衣领散开,露出不会属于女子的、极为明显的喉结。
“谁告诉你们,我是女人了?”他复又举起了那块于他而言无比沉重的令牌:“我就是宋襄的长子,给我退下——”
不再刻意放轻放细的嗓音极有力量感,与那枚代表身份的令牌一起,威慑力十足。
此话一出,对峙着的诸人果然退后,谭清让的眉心微妙一耸,想起从前,确实听闻过宋襄有一个病亡了的儿子。
而马车里,听清了他们每一句话的沈兰宜,亦是瞳孔一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