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丢去了乱葬岗,他也从乱葬岗里醒来。
他曾是个怕鬼的人,但如今自己成了鬼,可能是入乡随俗,跟鬼魂们成了一家人,反而对他们没有半点害怕。
只是……他捧着自己的脑袋,唉声叹气的,“早知道就先药死自己算了,好歹不用抱着脑袋飘。”
郁清梧问身边的鬼:“借问,哪里有水啊?”
老鬼问,“河边——你都成鬼了,还想投河呀?”
郁清梧:“不是,我想照照自己什么模样。也想洗一洗,你瞧,我身上有许多血。”
老鬼:“死的时候什么样,以后就都是什么样。你这身血洗不掉。”
郁清梧再次叹气,“那就算了,我也不敢照了。”
多可怕啊。断头鬼。
他先飘去东宫里找太孙。太孙也在等他。见着他来笑了笑,“清梧,你这头断得……皮肉倒是不太齐整。”
郁清梧:“邬庆川不曾习刀,砍得也不利落。”
太孙唏嘘起来,“我死之后,试着去咬了邬庆川几口,一点用没有。”
话本里的鬼怪之力都是骗人的。
皇太孙早郁清梧三天去世,本是想要马上去黄泉路上找元娘的,但又要嘱咐郁清梧几句话,所以一直没走。
他道:“清梧,下辈子,别再走这条路了。”
艰难的一辈子,到头来连头也没了。
太孙别过脸去,心酸得想哭几句,结果发现死的时候没泪,现在也没有泪出来。
他又将脸摆回来,道:“我现在要去黄泉了,你要一起吗?”
郁清梧摇摇头,“先不去。我要回蜀州一趟。我能做鬼,没准我家阿兄也能。他若是做鬼,肯定是要带着莹莹回蜀州的。”
而后好奇道:“这死后,竟然也没有个衙役来管咱们。”
皇太孙:“鬼也不多,都是有执念的才留下来。”
他要走了。他道:“死了也好,元娘必定在等我。”
郁清梧沉默,最后说,“殿下,当初你若是跟我撇清干系,将我单纯的做一把刀,今日也不会有这般下场。”
皇太孙就笑起来,“我不是为了你。”
元娘死后,他活着本就没有乐趣了。
能搏一搏,当然是要搏一搏的。
但元娘一死,老东西就笃定了他恨他,所以一直对他有所猜忌和打压,让他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
皇太孙:“咱们棋差一着,实在遗憾。但好歹马政是变了许多。龚琩本身就是宗亲,又死扛着,以后应当不错。”
郁清梧却突然道:“殿下,我看见她了。”
皇太孙一愣,“谁?”
郁清梧:“你在陛下面前保下的那个人。”
皇太孙被赐了一杯毒酒——就跟多年前的先太子一般。
先太子在喝毒酒之前,保下了段伯颜。皇太孙喝毒酒之前,想保下郁清梧和兰山君。
皇帝答应了后者。
郁清梧,“陛下应当是没有赐死她的,我行刑前,她正盯着我。”
皇太孙终于安心。他道:“好歹……咱们这些人,总要留一个下来活着吧。”
他又去看过惴惴不安的孩子们,叹息一声,道:“清梧,我走了。”
郁清梧点头。等皇太孙消失后,他先飘去咬老皇帝,没咬住。又去咬邬庆川和齐王,确实都没有用。
他抹抹嘴巴,惆怅半晌,最后将脑袋堆在脖子上,晃晃悠悠的飘往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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