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交心的对象。这好像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但我早就习惯了,甚至连拿出来说,也觉得是一种做作。

我继续走着,煤油灯在手中晃动,照亮着不大的一方土地。

我又路过一扇门,这门没关,一眼望进去,母亲就坐在里面。

她闭着眼,斜倚着亚麻色布艺沙发,头戴耳机,激昂的旋律,全都漏了出来——这种重金属质感的音乐,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没忍住,从门外走进,蹲下一看,地毯上掉了一个唱片盒子。

花里胡哨的盒子封面印着五个人——那是昭和年代很火的摇滚乐队,以重金属和奇装异服出名,是个噱头很足,但也很有态度的乐队。

没记错的话,我收藏过这只乐队的专辑,不过后来被悟拿去玩了。那是已经很早年前的事了——大概是小学?初中?总之,记忆很模糊。我就连他后来还了没有,都毫无印象。

我站起身,没有捡起盒子,也没有在沙发坐下,只默默看着这个与蜡像无二的女人。

真没想到,那么一个刻板守旧的母亲,居然在偷偷听这支乐队的歌。

但我也说不清这是我的记忆嫁接,还是确有其事。

我记忆中的母亲,一直是那位四十多岁的焦虑妇人——充斥着发油味的盘发,深色和服,以及一双沉默寡言的眼睛。

但这里的母亲却比记忆中的年轻。这很让我意外,因为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实时更新的记忆,已经将她过去的容貌完全覆盖。而我又是个不爱回忆往事的人。就连家里的相册,也没有多少她的照片。

她不爱拍照,也不享受生活,没有爱好,成天呆在家里,管理着没完没了的琐事。我实在想不到,这世上居然会有比我还无趣的人。但这个人就近在咫尺,用她的“无聊”侵犯着我的一切。而且她还很狡猾,从不留下可供外人指摘的痕迹。

我一直是看不上她的。

在我眼里,她是个“空心人”,永远要做符合身份的事,怕犯错,怕担责,只活在规定的教条下,看的都是脚边的一亩三分地,看的是那么仔细,连头也抬不起来。

这样的人,怎么会听这种有富有反抗精神的音乐呢?

但仔细一想,这枚唱片远在我可以自由支配金钱的年纪就出现了。我也说不清它究竟是何时成了我的私人物品。无论怎么推敲,这么个“不成体统”的唱片,也不会是亲戚送的礼物。

说起来,对于母亲,我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探究的欲望呢?

我想不明白。

那就不想了吧。我一脚踹飞唱片盒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讨厌为了社会规训修剪自己的人——跟着“陈规烂矩”一同腐朽,是最糟糕不过的死法。如果窝囊有分等级,那它一定是最高级。

我继续走着,路过很多房间,也看到了很多人,这些人不全是五条家的人,但全都在我的记忆中出现过。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每个人都沉浸于手头的事,像一个个复刻精细的蜡像,与外界没有任何互动。

走着走着,我觉得自己像只幽灵,在一个无人国度,寻找着并不存在的出口。

……嗯?

在向下?

莫名的,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走,越走越深。明明眼前只有平坦的走廊,为何会有下行的感觉?

太阳穴隐隐作痛。

好在,这种程度的疼,对于我而言,都是小事。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很会忍耐的人。

我知道自己还有一大部分记忆没有恢复,也不确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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