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勒越发难看的神情中,黑发青年猛地靠近了他,那双骇人的灰眼睛冷酷地审视着他,仿佛他只是一只在培养皿中徒劳爬行的小虫。
幽灵的声音很轻,却如风暴雷霆般席卷而来:“您认为神明究竟有没有发现,您背着他搞了哪些小动作?”
——够了!
帕瓦顿·米勒的眼瞳剧烈颤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已经大喊出声了,但直到在那双灰眼睛中瞧见了自己僵硬的倒影,他才恍然自己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掩在教袍下的手抽筋似的握紧。
他不能无视那位一言不发的神明对他造成的心理威慑,但他同样也无法否认,此时的他,居然纯粹是被一个普通人骇得后背都是冷汗。
……不能任由这场对话这样发展下去。这人只需依靠观察他的微表情,便能得到甚至他本人都意识不到的信息。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争,而他在这场对峙中一败涂地。
枢机主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滑过黑发青年身后的神明。对方看起来很平静,纵容地任由一名神侍在神明面前表现得如此肆无忌惮,耀武扬威,与之前在地下墓穴中出演的那出戏码完全不同。
——再怎样仁慈的神明,真得会如此宠爱、甚至是如此宠溺自己的神侍吗?
“所以您想要我做什么?”帕瓦顿·米勒听见自己声音僵硬地说道,上了贼船就下不来的预感愈发强烈。
“您是一个聪明人。”幽灵冲他扯了一下嘴角,像是一个不成形的假笑:“聪明且有野心,而且擅长审时度势——所以您比其余三位候选者更适合继任教皇的宝座。”
——当然,也更有威胁性。
诺瓦盯着帕瓦顿·米勒的脸,对方沉默了片刻,便以一种略带示弱的方式向他探求更多信息。
大厦将倾之时,自上而下的改革可能会为腐朽的旧世界延续些许崭新的生命力,但更有可能是垂死挣扎,一无所成,甚至令尚且脆弱的新生力量被陡然反扑的旧势力吞没。
所以他十分理解前世的自己为什么会杀了这么一个聪明冷血、擅长伪装而且年富力强的革新派教皇候选人,当时的他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教廷去进行自我改革,他只需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在极为短暂的时间之内震慑所有人,为接下来的所作所为造势。
至于这一次……
待到离开阿玛卡蒂奥大教堂后,王城已准备自夜幕中渐渐苏醒。街角的煤气灯在浓雾中晕开昏黄的光,远处已经隐隐传来报童的卖报声,混合着马车碾过青石板的辚辚声响。
诺瓦仰望着这竦峙在晨雾中的巍峨建筑群:教堂占据了王城的大半个西区,无数金碧辉煌的尖耸塔顶如同伸向天空的利剑,彩绘玻璃窗层层叠叠,数不胜数,散发着朦胧而夺目的光芒,仿佛无数只窥探人间的眼瞳,高傲地俯瞰着脚下四通八达、肮脏窄小的街道,里面寄居着数以万计的贫民。
“您在想些什么?”身旁的救世主忽然开口道。他的穿着打扮十分朴素,披了条深灰的斗篷,将半张脸遮住,仿佛一名自远方游历而来的旅人。
“我在回忆文献。”教授平静地说:“阿玛卡蒂奥大教堂,又称‘救赎大教堂’。断断续续修建至今足有四百多年之久,使用了数以万计的黄金和宝石,其中收藏了三万多件珍奇异宝,历代最为杰出的艺术家都将毕生心血倾注于此。”
他沉默地注视着这比梦境中还要令人震撼的雄伟教堂:“它是人类建筑艺术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