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躁意涌上来,一种对一切都失去掌控的不安全感像密密麻麻的钢钉般嵌进心底,让他急切地想要随便抓住点什么。
水珠沿着紧绷的下颌滴落,极力压着情绪,盛绍延闭了闭眼睛,习惯性地伸出手。
指尖触到绵软的毛巾表面时,他眉间的躁郁一松。
灰蓝色的毛巾,被以一种不太常见的叠法叠成三叠,正好被他捏在了手里。
视线一转,玻璃漱口杯被倒扣在洗手台右侧,灰色睡袍被挂在浴室门的左手边,还有他从昏迷中醒来时,伸手就刚好拿到的一杯清水。
即使失忆,但身体依然残留着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而这些,恰好全都符合。
飘浮的风絮有了落点,他的曾经至少还有踪迹可循。
“嘀哒”的两声,墙边的拉绳被拉动,天花板上的钨丝灯泡闪了闪,灯光亮起。
“怎么不开灯?”
因为头痛,盛绍延强迫自己不去躲避,尽管白光比平时更令他觉得刺眼和难以忍受——
“这个灯只有白光,你再忍忍,楼下小超市的老板说,过两天暖光灯泡就到货了,到时候我去买来换上。”
盛绍延差点以为,自己把心里想的话说出了口。
这时,他看见镜子里,沈西辞从门口一步步走近,边走边道:“把衣服脱了。”
衣服——脱了?
盛绍延眼神一凝,再次打量进来的人,不过跟之前相比,已经彻底换了一种心态。
沈西辞身高腿长,比例很优越,露出的手臂清瘦却覆着薄薄一层肌肉,视觉上恰到好处,黑色口罩堆在下巴的位置,墨黑与冷白的肤色对比强烈,从额头到眉骨,再到鼻基底和下颌,侧面的骨骼线条流畅且毫无瑕疵,是一张几乎没有缺点的脸。
连下颌线转角的弧度,都完全踩中他的审美。
虽然失忆,但并不代表他连自己的性取向都不清楚。
他和沈西辞?
确实,这房子里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但——
沈西辞拉高口罩,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熟练地将免洗手消毒凝胶在手心抹开,一本正经:“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口怎么样了。”
盛绍延:“……”
窗棂上挂着的木雕小鸟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盛绍延撇开眼——这绝对不是他会有的生活情趣。
收回目光,一室一厅的出租屋,他潜意识里,实在不太适应这样的房子。
狭窄,简陋,天花板低矮,虽然很干净,零散的日用品也收拾得很整齐,但家具少到五根手指头就能数完,不是缺腿就是掉漆。
隔音还很差,能听见从街上传来的鸣笛声、引擎声,还有自行车铃的响声,吵得人心烦,才安分下去的神经又像是被针扎透,剧烈的疼痛即将暴起时,清透的嗓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你运气不错,刚才动那么厉害都没崩开,我买回来的药记得早晚一片先吃一个星期,你身体很好,愈合快,这伤口问题不大。”
微凉的指尖按在背上,就像有细小的冰晶在那个位置融化,盛绍延才升起的躁意仿佛被妥善安放到了一个冰碗里,霎时偃旗息鼓。
眼前浮现出了一双手,肤色白得像冷瓷,骨节匀长,青色的血管就像釉面下几缕淡淡的青花纹路,有种值得镜头特写的美感。
压下本能的排斥感,盛绍延不动声色地问:“什么药?医生怎么说?”
沈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