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看到沈青兴致勃勃抬手伸向乌尾时,他心中忍痛默念:“今日你随我颠沛,暂且忍耐一番,过些时日带你……”
“哐锵——”
他心里的话还没念完,琴弦上发出一道格外狰狞刺耳的声音,他心脏骤然像被用刀狠狠剜了一下。
“你……”
“不是不是,诶呀,不好意思,习惯了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些……”
谢珩:“……你这只是力气用大了些吗?”
沈青心虚着坚持狡辩:“你说的指节用力嘛。”
“我的意思是,用指节发力,不是让你像打架一样用力,”谢珩摆摆手:“你轻一些,重新来吧。”
沈青深吸了口气,重新摆好手势,她再伸手时,谢珩干脆闭眼不忍再看。
“哐哐——”
“诶呀诶呀,还是不行,这东西真是跟习武一样,纸上学明白跟实际上是两回事。”
沈青忙不迭道歉,谢珩脸色肉眼可见地有些发青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从乌尾这里,听到如此难听的声音。
他怅然轻叹:“要是我族兄亲眼见你如此糟践他的爱琴,这时候大概要吐血。”
这琴跟在他身边,无论擦拭还是换弦,他从来都是不假于人手,无论是父母兄弟,还是贴身小厮侍从,亦未许他人随意乱碰。
如今他眼睁睁看着这琴在沈青手下被糟践,是真有点儿气血上涌,几欲呕血。
沈青顿时憧憬起来:“诶,那可真是希望有这么一天,想想都痛快,直接把他气死,就不用头疼去跟他决一死战了。”
谢珩抿了抿唇,终究无话可说,忽然倾身下来,握住她的手腕。
沈青正懊恼着这琴总弹不好,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一凛:“你……你干嘛?”
“我也不忍见你再糟践它。”
谢珩的声音在耳畔浅浅漾开,然后她的手腕不由自主被他的力气带动,这双手仿佛不再属于自己,竟叮叮咚咚拨弄出好听的音符。
重复的音符来来回回不知拨弄了多少回,沈青从一开始的认真跟随渐渐心猿意马起来,因为她发觉,自己的身子几乎被谢十三大半个臂弯圈住,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尽管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屏吸敛神,可总是有轻轻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颈间耳后。
这可是除了在睡觉时,很难有的待遇!
叮叮咚咚的琴声掩盖住的,是她胸腔内叮叮咚咚跳动的心脏。
“好了,按这样的发力方式,你自己再试一遍。”
谢珩突然松手,沈青顿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啊?要不你再带带我?”
“你自己试试吧。”
谢珩坐到一边,也不知是不是不习惯他突然抽身离开,沈青总感觉这人坐得比先前要离自己远了一些。
她只好埋头继续练习,凭借着刚刚记忆中的力道,生疏而笨拙地一个音一个音往外弹。真是纳闷了,同样一根弦,怎么弹出来的音如此天差地别呢?这绝世名琴果真有灵性,难道还懂看人下菜碟不成?
她这会儿的注意力全然回到乌尾上,一心跟这几根琴弦较上劲来,完全不会注意到,谢珩白皙的耳垂下,微微透起的一丝浅绯。
原本以为沈青学琴的兴致,只是因为看到一把好琴燃起的三分钟热度,没想到她竟开始了昼夜不舍的刻苦练习。
谢珩这几日看着乌尾,心中几乎已经麻木,反倒是小金顶上其他兄弟,纷纷跑出来打抱不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