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叩首,面前砖石已染斑斑血迹,他却仍像不知疼痛一般,一下比一下磕得更狠。

“求您!求您……求您了……!”

头颅与地面相击,闷响回荡,他不断颤抖,全无往日贵公子的文雅风流。

身后碎步走出一个女官,附耳过来,对谢挚低声道:“陛下,快些理完事,皇后殿下还在宫中等着您呢。”

“……皇后?”

谢挚喃喃地念。她此生从未想过,这两个字会和自己产生关系。

她怎么会有什么皇后?

“不错。”

女官颔首:“皇后殿下,正是上任天衍宗宗主,云清池云大人。”

“殿下之前对您多有触怒得罪,但您宽宏大量,仍不计较,只是要她辞去宗主之位,归于宫中侍候而已。”

女官的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足够恭敬,也不过分谄媚。

“……唔。”

宗主。

真没想到,这个皇后,居然是宗主……

谢挚往后倒去,靠在皇座里,久久默然不语。

在这个幻术里,她灭亡了姜周,成为了新的人皇?

“陛下?”

见她不说话,女官试探道:“您不杀了这些罪人吗?虽然陛下圣明,举世皆知,但也犹恐夜长梦多,不得不防……”

谢挚却不答她话,只是若有所思,手掌轻轻抚摸过皇座的扶手。

“这座子坐着,实在并不舒服。”

真不知道,为什么世上会有那么多生灵,穷尽一生,对它汲汲以求……

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便什么都办得成,一声令下,可以抬得一人入天,也可以按得一人万劫不复。

只要她想。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所在。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人莫不敢从。

这便是平日,人皇坐在皇座上,俯视众生的感觉么?

在女官惊诧莫名的眼神注视里,谢挚直起身体,离开皇座。

圆环在腕间闪烁,谢挚在手中凝聚出一柄长刀,一刀斩碎了那华美的皇座。

一如她十六岁时初至歧都,在人皇的大殿上抽刀,斩破阵法环。

——但若是她不想呢?

“我不需要别人惧我怕我,更不需要……一个强逼来的皇后。”

“别人或许会因此感到畅快,可我不会。”

金玉粉尘在谢挚面前纷纷扬扬地落下,碎光闪烁,如同雪屑。

“你们看错了我。”

在她合刀的同时,幻象也倏然而逝,面前的场景又恢复了云海天梯,而阿狸仍然好好地在她怀中熟睡。

谢挚面色如常,抚掉肩头的金粉,重新迈步向上。

第三个考验,是权力。

确实是个令人上瘾的东西,只是她不喜欢。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谢挚面前又接连浮现了数幅异象,有的是长生不死,有的是博大才学,有的是与爱侣相伴一生,有的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亲长父老流泪感叹,有的是声名显赫,百世流芳……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唯一相同的便是,它们个个都是常人渴求一生也不能得到的东西。

但她走了过去。

谢挚一一从中平静穿过,走过长寿,走过才学,走过爱侣,走过功名,走过利禄,走过富贵,不驻足停顿丝毫。

目不斜视,毫不留恋。

路到尽头,不再有新的台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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