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挚想,真是一个适合送别的好日子。
“小挚,你以后和神帝陛下要好好的,我觉得你们很好,”大板牙依依不舍,努力拖延时间,搜肠刮肚地想人族的祝福语,“一定要白头到老呀!”
它忘了自己祝福的是神族,姬宴雪道:“……多谢,不过神族至死发色也不会改变的。”
“呃——那您,那您,少喝点酒?”
“知道了。”姬宴雪又忍不住道:“我也并没有喝很多。”
大板牙还欲再说,忽然叫起来:“哎哟!谢挚!你不要拍我的屁股行不行,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马……”
大板牙唠唠叨叨、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它灰黑色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在视野里化为一个点。它开始飞奔,没有动用真凰的空间术法,时而小小地跳一下,奔跑在东夷湿润的空气里。
谢挚含笑目送着它远去,直到看不见大板牙的背影时,还长久地默立着。
姬宴雪揽住谢挚的肩膀,低声问:“难过吗?”
“倒也不是难过,”谢挚垂下脸,擦了擦眼睛,笑道:“感觉更像是……孩子长大了,必须和我们分开一样……”
“虽然知道它还会回来,但总感觉,心里有些惆怅。”
谢挚轻轻环住了姬宴雪的腰,“阿宴,还好有你在。”
那么多人死去了,那么多生灵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但是所幸,姬宴雪仍在她身边。
她是属于她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每时每刻,她都因意识到这一点而心安。
姬宴雪回拥住谢挚,缓缓道:“我也很感谢你……陪着我。”
海浪声轻柔而舒缓。
“接下来去中州?”
“嗯。”
在中州,周天子的凤凰旗仍然在飘舞,只不过在裂州之战中,歧大都受到极大损坏,已无法再做国都,因此五百年前,姜契不得不东迁都城,定都于东郡的洛城,改名为洛京。
谢挚也是苏醒后第一次拜访战后的中州,心中既有不安忐忑,亦有怀念期待,不知如今的中州与姜周都城是何景象。
她们顺着涌斯江一路往西,穿越两州之间的屏障,即至中州,风物渐有变化,两岸人们的服饰口音也有不同。
立在船头,谢挚挑起椎帽一角,看着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放出神识,一扫之间即囊括方圆千里的景物。
“我们现在正在胜昔河上,它看起来已经恢复了。”
谢挚还记得,她当年与姬宴雪初出秘境时,胜昔河断流的惨象,但是现在,中州似乎又恢复了过往的繁荣。
姬宴雪道:“是,不过中州人现在好像给它改了名字,叫它忆昔河了,据说是为了铭记裂州之战的教训与伤痛。”
“是么?”
谢挚有点惊奇,旋即又轻笑起来,叹道:“这个名字较之前好。胜昔河,实在是口气太大了。”
裂州之战前的中州人,确实达到了自信与骄傲的巅峰,他们相信自己可以战胜一切,包括过往。
“我第一次来中州时,还是牧首大人带我来的。那时我才十六岁,丹朱鹤拉着飞辇,带我们飞翔万里,穿越鼓龙瀑布和无数调云塔,还飞过了一个好大的彩虹……”
谢挚回忆道:“我还看到了连接诸郡的符文光路,笼罩歧大都的大阵……”
中州的每一个事物,都让她新奇又兴奋,又有点说不出的怅然。它们看起来是那么好,那么宏伟,闪闪发光,然而又不属于她。
“对中州来说,我只是它的朝拜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