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浑身是血的婴孩,他追着我哭,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杀了他。”

裴疏则僵住,有那么一瞬间不敢直视姜妤的眼睛,“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再要一个。”

姜妤惶然摇头,“可死去的活不过来,他活不过来,他说他被困住了,没有人来接他,他很害怕,我也很害怕。”

她分明在骗他,抬眼看向他时,泪花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心脏被人紧攥似的疼,反抓住裴疏则的手腕,“我能不能去紫云观?我想给孩子念念经,做场法事,让他早日超生。”

裴疏则敛眉,“妤儿,我说过很多次,人是没有魂灵的,释道中所谓超度的谬论,不过是骗骗活着的人而已。”

姜妤凝睇良久,“你就当是让我安心些也不成吗。”

她见裴疏则没有动摇的意思,缓缓松了手,冷冷呢喃,“罢了,原是我活该,如果你觉得我就应当一行一动都遵从你的命令,只当我今晚其实一夜好眠吧。”

裴疏则见不得她这样,终是服了软,“江东公案已了,我们很快就启程回京,回京之后我便安排。”

姜妤径直挑破,“你是不想让我去紫云观,不想让我出门。”

紫云观是断不能让她去的,可裴疏则自不会明说,“怎么会,只是金陵形势复杂,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做法事道场。”

姜妤眼睫微动,“去哪?”

裴疏则思忖片刻,“福宁观是皇家道观,如果你只是想超度我们的孩子,那里比紫云观更好。”

姜妤知道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顺着他答应下来。

裴疏则安抚式地抚摸姜妤发顶,一如在爱抚一只小猫,或是一只兔子,“夜深了,我陪你安置吧。”

他搂着姜妤躺下,伸手环住她的腰。

外头芳枝熄了灯,帐内一片漆黑,姜妤极力克服对裴疏则的抗拒,直到身后呼吸声变得平缓,才悄无声息睁开眼。

奉真白日交给她的平安符,在外人看来并无异样,即便是裴疏则,也读不懂道家的云篆雷文,可姜妤从小拜奉真为师,却十分懂得其间机巧。

她在不起眼的地方藏进几个字,组成了一句话。

*

七月初,靖王仪仗启程归京,姜妤也被安排住进了王府。

供她所住的庭院显然用心修过,完全是她曾经喜欢的模样,假山垂藤,玉兰绕砌,每一处山池亭阁都错落有致,月洞门后还栖着一对白鹭,听到生人过来,便展翅飞往落花浮荡的湖面。

半顷湖水碧波荡漾,水中有一湖心洲,无桥无路可通,只在岸边停了数只小船,遥遥可见洲上数间清厦,绿瓦白墙,满棚花影。

裴疏则为这庭院费了许多心思,尤其洲上水榭,“你不是从小就想要这样的水洲吗,可要上去瞧瞧?”

姜妤望向那边,清澈茶瞳映照浮动水影,不知为何添了几分惆怅,道,“我有些累,想回房歇歇。”

这些天她一直疲惫冷淡,对他也爱答不理,裴疏则本想用这园子讨她的好,见她依旧兴致缺缺,不免有些失望,应了声好,又道,“你觉得哪里不合心意,便告诉我,我让匠人们改。”

姜妤走在前面,略略偏过脸颊,“没有,我知道你费心了。”

她说这话时,脸上似有几分笑影,惊鸿一瞥般,映着午后日光,明晃晃照进他眼里。

裴疏则唇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来,“你喜欢就好。”

姜妤没再应声,径直走进房内。

裴疏则吃了冷落,不禁怀疑自己看错了,她方才其实根本没笑,最终什么都没说,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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