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蔺承认自己说这么细节,有故意恶心牧哲的成分在,可他也确实黔驴技穷,打起最拙劣的感动牌,白蔺根本舍不得唐苏蜷在他的浴缸里那幻梦一样的样子,像个降落在他身边的天使。
37路车恰时停靠,张开两张机械大嘴。
白蔺抓着唐苏就上,三两步跨上前门吐出的台阶,唐苏几乎是双脚离地被白蔺提溜上车的,白蔺好像怕他又被什么东西抢走。
牧哲想起白蔺在咖啡馆撂下的狂言:
“——谁抢到算谁的。”
牧哲嘴角像刀尖一样刮出很细薄的冷笑,迈开长腿,也跨上车,他是第一次坐公交,出了点糗,不晓得怎么付钱,不过琅環岛的司机不像某些大城市的人狂躁,毕竟就算高峰期,37路拉的乘客也基本是一些熟脸,司机挺随和地教牧哲投钱扫码,牧哲点出二维码刷了一下,勉强挽回颜面。
牧哲无事发生似的迈步向最后,白蔺已经把唐苏挡在角落里,往牧哲脸上扫了一眼,即刻冷冰冰盯向车窗外。
防波堤上已经空无一人。
鬼也没有。
那脏东西去哪了?
牧哲知道白蔺在找什么,他没有坐到白蔺旁边去,抓着吊环,站在车厢中间,他跟白蔺约好过,要一起提防那只无孔不入的鬼,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
白蔺瞳孔收缩,猛地在前排看见一颗后脑勺,墨黑色头发松散,发梢略凌乱,纹丝不动地背对着他们坐着。
露着一段惨白的后颈。
跟上来了?
白蔺用一条手臂将唐苏护住,浑身紧绷,预备随时抓着唐苏跨到车后门跳下车。
他跟车厢正中的牧哲使了个眼色,牧哲微微点头,在行进的37路车中保持平衡,缓缓向前排靠近,脚步声顿挫。
没等牧哲靠近,37路在琅環中学站停下,前后车门大喘气一样“噗噗”地洞开,那人站起身,擦过牧哲,从后门下车了。
他们一起看到他的正脸,戴着厚重的树脂框架眼镜,脸上几片粉色痤疮,眼眶青黑,一看就是作息不规律的熬夜大活人。
……不是那只鬼。
牧哲和白蔺手心都攥着冷汗,这种一惊一乍的情绪,到送唐苏回家之前都不会停止。
37路继续行进,下一站反常地涌上一大批乘客,把牧哲一下挤到车后,牧哲认命在白蔺旁边坐下,幸好公交正后方为安全考虑并不设座位,所以牧哲可以和白蔺保持一个过道的距离。
白蔺一条长腿别在前座旁,手臂挡着唐苏不松懈,一种见势不妙立刻就闪人的架势,牧哲斜眼往角落里瞥,唐苏没心没肺地又掏出漫画书看了,因为胸口横着白蔺的胳膊,他就把书搭在这条胳膊上,旁若无人。
唐苏耳朵里塞着白蔺的蓝牙耳机,这次回家对唐苏来说,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牧哲收回目光,提醒白蔺:“……这站不可能上这么多人。”
白蔺喉结滚了滚,盯着挤满车厢的乘客,乘客们看起来很寻常,可也只是看起来。
琅環镇是一个人口流动不频繁的小镇,退休颐养天年的老年人多,更何况现在是旅游淡季,这个站点不在人流量最大的镇中心喷泉广场,时间也到了晚饭的点,学生走光了,上班的回家了,为什么会上来满车的人?
唐苏哗啦,哗啦地翻着漫画书。
车里安静得不正常。
没人交谈,连理应存在的呼吸声、咳嗽声、身躯晃动、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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