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遇见的第一个异兽,却只是一个在和母亲逃命的孩子而已,倒霉地活了下来。
他本来想说它其实就是一个孩子啊,可等话说出口,却只是一句:“可是她还会说话啊……”
阿龙迦没有回答。他只是侧身探入车厢中,他将手递给人头蜘蛛,声音从机甲的扩音器中透出,沉稳得令人信服:
“别着急。你妈妈只是睡着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等好不好?这样就不会吵到她。等她醒来,她就会来找你。”
人头蜘蛛缓缓回头,直起身体,又像是个干瘦的小孩子了,像洋娃娃一样披着自己金子般的长发。她定定地凝视阿龙迦,清澈的瞳子里有瑰红色的水波,在一圈圈地扩散,仿佛在反反复复地确认这个人是否可信,可她自始至终看到的,也只有那副机甲苍红色的铁面而已。
“我们走吧?去安全的地方。”
阿龙迦只是坚定地伸手。
最终,人头蜘蛛还是握住了那只手,一只小小的手掌,放进了那只巨大的钢铁之手中。
阿龙迦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手心闪过一抹银灰色的光,似乎是要托起她的头颅。
人头蜘蛛像是终于放下了警惕,将金发覆盖的面颊轻轻地贴近,那只手里某个凸起的金属触感奇怪,硌到了她的侧脸。她不由得动了动。
彭烈忽然明白了阿龙迦要干什么,他不由得大喊:“不……”
却又生生止住了。
当他喊出声的瞬间。一切已经晚了。
等离子剑的光刃已经穿透了人头蜘蛛的头颅,极度的光热从一侧的太阳穴刺入,一直从另一侧的头顶穿出,烧穿了它的血肉。这把等离子剑的剑柄早已藏在阿龙迦的右手中,被他贴着掌心放置,等到人头蜘蛛将脸贴近的一瞬间,等离子体剑的剑刃被他点亮,七尺的光刃吐出,穿颅而过。那极度的热,足以烧穿合金。
阿龙迦熄灭光刃,人头蜘蛛剧烈地嘶叫起来,那个哭声仍然是“妈妈!妈妈!妈妈!”它在地上翻滚,极度的痛苦使那张面容剧烈的狰狞了,挣扎却只在短短的一瞬间,几个呼吸之间,人头蜘蛛就不动了。
它仰倒在地上,血从头颅和口鼻中流出,漆黑的血,汩汩地流动,浸湿那匹漫漫的金发。
裹在自己金发中的人头蜘蛛,看上去就像个纤细的人类孩子。彭烈的心脏剧烈跳动,他觉得手足燥热,黑色的愤怒和灰色的茫然像被打翻的颜料,混在一起流动,最后变成漆黑的岩浆,像地上的血。
他牙间咬得紧紧地,只是茫茫地问:“就是这样了么?就是这样了么?”
阿龙迦没有回答。他俯下身,以手心轻抚,阖上了孩子大睁的双眼。直到死前,孩子的双眼依然紧紧地跟随着那具绛紫的尸体的方向。
而后他利落地转身,没有行注目礼,也没有敬礼或者哀悼,他只是转身,又回到了队伍中。
彭烈僵在那里,身上微微颤抖,他耳边阿龙迦侧身而过时的话,仍在回荡:
“就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等我们战斗到开始异化的那天,也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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