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是瞬间,她便明白过来。

趁着阿娘和孃孃上街的当儿,他来兴师问罪来了。

果然,凭她对他的了解,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点了头呢?

阿娘以为,这事儿她来出面就可以了,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不亲口跟章凌之说清楚、做了断,这事儿根本就没完。

早做好了他来的准备的,本以为自己不会慌,可看到他那双阴郁的眼,愤恨之下掩着破碎的裂痕,突地,心便被他那隐隐受伤的眼神扎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竟是差点生出愧疚来。

似乎这确是自己的不对。

在彻底放手释然了之后,她才又在脑中点滴浮现,他曾对自己的好。

真是再好也没有过了。有时回想她都觉得,自己脾气好似比在父母身边时又更坏了些,这真是叫他纵容出来的。

“我……”她从榻上站起身,开口,可又不知该说些

什么。

“颜冬宁,我问你。”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温度。

“你要嫁给裴延,是吗?”

疑心他被气昏、气傻了,为什么要问出一句废话。

这明明就是母亲昨儿同他说过的。

“嗯。”她点头。

他冷峻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格外平静,如果不去看他那双烧着暗火的眼,还有说话时方才能牵动一点肌肉的僵硬脸颊。

像是愤怒失望到了极致,只剩麻木。可又有那么一丝不甘,如灰烬中的余火,烧着、跳着,只要一粒木屑,就能立刻蹿起燎原大火。

“是。”她再答话,语气较之前更从容了,以至于从容到溢出些许冷酷。

“我问你……”他嗓音发抖,克制不住地,连手指尖都在抖,“是你自己的……意思……是嘛……”话差点梗在喉咙里,他艰难地问出口。

冬宁眉头一松,她恍然,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

他在问她的心意。

嫁给裴延,是出于父母的旨意?还是迫于裴家的威势?

都不是,这就是她的心意。

“是,是我自己想要嫁给他。”

瞳孔瞬间涣散,那宽阔的肩膀晃了晃,已然有崩塌之势。

可不死心地,她狠一狠心,还要再添一把火。

“他家世好,为人又知情知趣,同我年龄也相当。我想您应当理解,这对任何一个女孩儿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姻缘,既如此,我为何不嫁呢?”

家世好……知情知趣……年龄相当……

呵。这每一个词都像一只回旋镖,狠狠扎穿他的心,在血流如注中讥笑他的不自量力,自作多情。

放出这番话,没有预想中的轻松痛快,冬宁心猛地一坠,竟是惶惶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

失魂落魄的,茫然无措的,眼神仿佛再不能聚焦到她的脸上。像在暴雨雷电中被遗弃的孤儿,湿漉漉的,无助到可怜可悲。

冬宁张着嘴,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可片刻心软,也只是刹那闪过。

就这样吧,做个了结罢。

伤害他,践踏他的心,其实也会让自己痛,痛彻心扉,她几乎这么感受到了。

可不知被什么恶魔牵引着,她不自觉地,就想要把他被自己撂在地上的心再狠狠踩上两脚。

心里既痛,也快。

于是血淋淋地痛快着,扎穿他的心,来释放自己,救赎自己。

“好……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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