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知道他话中之意,乃是他上回暗示自己叫仪贵嫔情绪波动更大一事。
只是圣上毕竟没有明说。
好在只犹豫了一瞬,她便微微定了定心神,轻笑道:“圣上吩咐之事,妾自然不敢有负。”
话落,便见砚中墨色渐浓,薛充华轻轻将砚端送至案前,正好对上裴玄祁望过来的目光。
他薄唇轻启:“朕听闻,人在精神衰弱之时,最易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薛充华眸光一闪,心头微惊。
圣上这是要从仪贵嫔那处套话?
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薛充华嗓音轻缓:“回圣上,确有此事,据医书上记载,女子在情绪不稳之时,心中在意之事若被反复提及,确会令人防线尽失,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裴玄祁闻言微微点头,眸中浮现出几分对薛充华的赞赏:“薛充华果然聪慧。”
片刻后,裴玄祁停了笔,侧眸问她:“待事成之后,你想要朕赏你些什么,只要不过分,朕都允你。”
这话来得突兀,薛充华一时怔住,磨墨的指尖都险些失了力。
她望着眼前这位年轻帝王,一股说不清的冲动忽然席卷而来。
她忽然很想当场便跪下来求他,说她想出宫,去寻她的陆汀,去过寻常人家柴米油盐的日子,日日并肩,看云饮茶。
到底薛充华理智还在,所以她仅是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便温婉笑道:“妾所求不过一夕安稳,再无其它。”
她垂首而立,整个人像极了遗世独立的仙子。
裴玄祁抬眸望了她一眼,薛充华会有这样的回答他一点也不意外,因此只淡淡颔了颔首。
接着,二人便又恢复了先前的默契,皆闭口不言,殿中只能听见狼毫在宣纸上游走的声音。
半晌,裴玄祁没头没脑地问:“容修仪在这宫中,瞧着同你关系甚好?”
薛充华眼皮微动,眼珠转了转,侧首打趣道:“妾记得,圣上上回便问过此事。”
“是么,朕不记得了。”裴玄祁勾了勾唇角。
薛充华敛了敛笑意,正色道:“妾与容修仪确有几分交情,旁的不说,有一点妾是了解的,那便是她对圣上,乃是一片真心可鉴。”
裴玄祁听到这句,眉目动了动,眼中露出几丝讥诮。
真心可鉴?
他都将梯子亲自递到她眼前了,她还不为所动。
似是瞧出裴玄祁心中所想,薛充华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这世上女子面对自己爱人时向来都小气的很,想来容修仪偶有些不理智之举,皆是因着太过在意圣上。”
话音方落,裴玄祁面上那抹淡淡的倦意果然散去几分。
他心中虽未明说,脑中却不自觉浮现出蕴玉平日的一举一动来,忍不住哼道:“她惯来是个小性儿的。”
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裴玄祁目光落在薛充华面上,忽地一摆手:“下去吧。”
他本想问问薛充华,若是要哄一哄女子,应当送些什么东西。
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依着那娇人的小性儿,若是知道送她的东西是问了旁的女子的,只怕又要闹腾起来。
思及此,裴玄祁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待一想到今日两人的不欢而散,那抹笑意又缓缓褪了下去。
薛充华不动声色地将裴玄祁的神情尽收眼底,转身退出了乾盛殿。
殿门合上,风声微动。
裴玄祁垂眸想了半晌,才蓦地出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