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梁清看在眼里,面上虽依旧是一派淡然,但难免不生讽刺,于是又回过头,不远处的香炉再次映入眼底,一如他们初次相认的场景。
“皇兄,你还记得幼时在书院的日子么?”
周治听其所言,自以为料定她这是准备打感情牌,
眼中的理智不断回笼,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
周梁清却不管他的想法,更不在意他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往下陈述:“有一回,你掏了条蛇来同我观赏,头次见蛇,我受到了惊吓,便要你丢远些,可你并没有,反倒是把玩手中,看着十分喜欢。”
“又过几日,我克服了心中惧意再次赴约,却发现你已然将那条小蛇的尖牙全然拔了个干净,我以为你是为了我,可奈何性子内敛,只得旁敲侧击询问,不曾想,竟是你怕自己受伤而作此下策。”
“可皇兄,”周梁清敛下了眼帘,似在遮盖着什么情绪:“一条不具毒性且拔了所有牙的小蛇,又能活多久呢?”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周梁清便知道周治并非等闲之辈,他的冷血无情,在当时已经初具雏形。
如今他轻易介入北朝纷乱繁杂的内政,却又赌错了阵营,以至于大燕损失英勇的将领和大片的边疆土地,而北朝新帝却在此时指名求娶大燕直系公主,当下符合条件的,也只有她一人。
“所以,你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赴约,是么?”
周梁清眸中没有任何波动:“是。”
紧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过分的安静逐渐形成了怔忡不宁而又干脆彻底的寂然。
周治的手早已从茶杯上挪开了,就如同两人早就不复存在的那段算得上美好的过往。
片刻之后,他从嘴里冒出一句:“想好了?”
周梁清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也看不清自己的,可她眼前却不断浮现出姐姐的脸,还有那个心仪的男子,然后就是记忆中迷迷糊糊早已过世的母亲。
“想好了。”
御书房的窗边,一只蝶开始忽闪忽闪地扑腾起来,亮得夺取人目光,流转之际,飞出了皇城,又入了京中一处不显眼的府邸。
戚长安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那只蝶轻巧地落在了桌案一侧,他耐心地盯了好一会儿,并未有多举动,才勉强留住了它。
只可惜下一刻,房门被忽然开起,伴随着地是书童的声音:“公子!宫中来信了!”
蝶好似受到了惊吓,忙不迭地舞动翅膀,夺窗而出。
戚长安收回注意,书童已然来到了自己跟前,接过递过来的信件时,他的心脏不知为何猛地跳了一下,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不甚美妙的事情即将发生。
果不其然,待拆开后,呈现出来的文字另其下意识皱眉,紧随其后的便是不可置信,最后唯有怅然若失:
“戚郎如晤:
忆昨夕共赴江南,远离朝中纷争之约,犹在耳畔。然霍将军为国捐躯,社稷将倾,我决今自请披嫁衣入虏庭。
非不知君备行囊于城外,然家国之间,宁负君子不负天下。此去黄沙白草,当以明月照孤魂。
请焚前日双鲤笺,勿存妄念。若泉下有知,当护君一世长安。”
全文没有出现一处改动,字里行将一气呵成。
书童看着主子的脸色染上晦涩,手中更是抓紧书信,不由得愈发担心:“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戚长安回过神,怔怔地看着书童,一言不发,脑海里却刻印着书信中那句撼人心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