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松了一口气,从前每年大公子过情潮,都是一件兴师动众的大事,众人守在大公子府一动都不敢动,这一回事态紧急,情潮有好几日都在船上,他可真是提心吊胆,一刻都不敢放松。
这么想想,这个秦世子虽然很讨厌,但的确帮上了忙。这一路顺利离京,也少不了他从中转圜。
照理墨雨该替主子道一声谢,可是一想到这个秦世子害大公子伤心欲绝、终日泪流,他这个谢字是卡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半晌,只道:“一切顺利,等下了船,很快就能进入东南地界了。”
从京城到东南,要先从通南大运河走水路,运河东线可到扬州等地,西线则可抵达祁州、青州,而后再坐马车前往东南藩地首府所在之处——宜州。
扬州离宜州最远,从码头下船后还得穿过流州、台州,约摸六百里路程,不过京城到扬州的水路是最快的,商船四日可至,官船三日可至,当时担心祝观瑜在船上有什么意外,所以走的便是扬州这条路。
而如今他们在船上已经过了两夜,只剩一日的路程,也就是说,天亮之后,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抵达扬州码头。
“扬州离东南已经很近,我婶婶的镖局总号开在这里,台州还有一个分号,这些镖师都是地头蛇,会暗中护送你们抵达台州。”秦骁抬了抬下巴,指指一旁被镖局包下来的几间舱房,“我便从扬州返回京城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也怔了怔,而后沉默下来。
……以后还会再见面么?
要是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那这就是和大公子相处的最后时光。
他心底里忽而涌起强烈的,不想放手不想分开只恨不得这艘船永远不会靠岸的疯狂念头。
他终于知道在京城别馆大公子要回玉佩时为什么会哭了,大公子以为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爱意正浓却猝然分别,永不相见,只能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里一点一点放弃、忘记……他不甘心,他舍不得。
秦骁袖中握了握拳,忽而问:“大公子府上有王爷送他的面首?”
墨雨戒备地瞥他一眼:“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你不说,我也打听得到。”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墨雨只得说:“自打大公子满了二十岁,王爷每年都会送人来,只是大公子都把人打发走了。”
他顿了顿,又得意道:“不过没有面首也不要紧。东南藩地这么多世家郎君,没有几个不倾慕大公子的,只要大公子这次回去想通了,肯松口,那自荐枕席的郎君简直如过江之鲫。这些就不劳秦世子操心了。”
秦骁抱起双臂,目光沉沉。
墨雨在旁讽刺他:“我说秦世子,你也真是多情,京中还有个定亲的苏公子呢,心里还记着我们大公子,还巴巴地送到扬州来,你也不嫌累。”
这船上是他最心爱的孔雀公主,他怎么会嫌累呢?
秦骁望着屋里,躺在床上熟睡的祝观瑜神色沉静安详,他的面色比前两日好了许多,身子正在渐渐恢复,秦骁这么望着他,恨不得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让他永永远远望着他。
我不甘心。
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回到他身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骁沉静的目光忽而一定,而后大步走进屋中,墨雨被他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叫道:“你做什么!”
秦骁走到床边,俯身一下子吻住祝观瑜,那样热烈、那样用力,嘴唇分开时都带起了晶莹的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