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下午出门时他还是磨磨蹭蹭极不情愿,等到了戏园子,戏都开演了。
一进戏楼,早有水灵灵的童子在门边候着,看见他进门便款款迎上来,张嘴嫩生生地叫“世子爷”,秦骁登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刚踏进来的脚就想往后撤。
侯府家教甚严,主子们没有哪个爱听戏的,因为戏园子这等地方,大多是换了皮的花楼,里头的优伶从小便学些情情爱爱的唱段,在官宦贵人中左右逢迎,换着法儿地哄老爷公子们大把地往他们身上撒钱,在这销金窟里败光家财的老爷公子可不在少数。
就像这童子,明明才十二三岁,与他三弟相当的年纪,他三弟还天天在学堂上房揭瓦,这童子已会十分熟练地朝他暗送秋波了。
真是作践人的腌臜地方。
秦骁强压下心中翻涌的不适,挥开小童娇滴滴倚过来的身子:“你只管带路。”
小童只得幽怨地瞪他一眼,秦骁又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这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天天泡在这戏园子的人都是禽兽么!
上了楼,正对着戏台的雅间,正中一道屏风隔开左右,祝观瑜早已在屏风一侧坐了,雾白的轻纱屏风影影绰绰透出他的身形。
一看见他,秦骁便松了一口气,又见他身旁并无优伶伺候,这才在屏风另一侧坐下。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什么,秦骁也听不懂,只想着快点儿离开,便开门见山道:“大公子,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秋猎第一日拦你的路,并不是我本意。”
屏风另一侧传来祝观瑜懒洋洋的声音:“我知道。”
秦骁微微一愣:“……你知道?”
“昨日来找你,哦不,来找我的十六殿下,正是当今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弟弟,我再猜不到,岂不是太蠢了。”祝观瑜漫不经心道。
也对,大公子在东南王府长大,即便再纨绔,脑子也不会蠢,他的担心太多余了。
秦骁抿了抿嘴:“既然大公子已经知道,那我就告辞了。”
他站起身,还未迈步,祝观瑜已冷冰冰开口:“站住。”
他的声音很静,又像是风雨欲来:“你没有其他话想对我说?”
秦骁握了握拳头:“没有。”
话音落地,他等着祝观瑜大发雷霆。
可意料之外,身后久久都没有声音,唯有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段不断传来。
许久,祝观瑜才再次开口。
“好。”他说这话的时候,嗓子都有些哑了,“我的确看中你,可我不喜欢勉强。你陪我看完这出戏,我们两清。”
秦骁防备着他大发雷霆的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茫然地松了。
他心里甚至有些空落落的。
祝观瑜居然这么轻易就放手了?
没有撒泼耍赖,没有胡搅蛮缠,放手放得如此干脆?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庆幸逃出生天,还是该痛骂祝观瑜果然只想玩玩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半晌,他坐下来,心思杂乱无章,抬眼看向戏台。
这出戏演的是一个江湖故事,名叫《雪神花》。
出身名门的正派大侠爱上了一个邪教妖女,两人私定终身,可大侠又总觉得妖女邪性难改,不是良配,最终背弃诺言与她分开。
后来妖女全门被围攻剿灭,她侥幸逃出,为了报仇修习魔功,却走火入魔自毁双目,大侠听闻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放不下她,赶来救她时,妖女却阴差阳错魔功大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