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瓷“啊呜”一口吐掉苦涩茶水,终于想起来还有桌上的木匣。
她将木匣推到谢枕川面前,“谢徵哥哥,送给你。”
谢枕川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次又是什么?”
梨瓷打开匣子,“是先前的墨锭。”
那五色墨锭是作画专用的画锭,颜色鲜亮,雕画巧妙,模刻细腻,即便没了镶金嵌玉的包装,也依然价值不菲,美不胜收。
谢枕川想起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神使鬼差问道:“你为何要制画锭?”
梨瓷懵懵懂懂道:“因为曹先生说,这样做的画锭比徽墨更贵,更显诚意。”
常言道“情义无价”,在她这里却是“价高者得”。
谢枕川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得知自己的价值,三万两的诚意,不可谓不重了。
他又生出逗弄这只小松子兔的心思来,语气玩味道:“你还送过更有诚意的礼物吗?”
“自是有的,”梨瓷点点头,“我爹爹、娘亲的生辰,外祖、外祖母的大寿,还有我兄长及冠的贺礼、今年泠姐姐的及笄礼……”
谢枕川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不等她细声细气地数完,便道:“还是不必了,我平日不过是读书习字,用不着这些。而且无功受禄,实在是内心惶恐。”
梨瓷只好说了实话,“我已经把上次的礼物拿去退了,其余的都抵了银子,只有纸和墨是特制的,一连几日都没有人收,我本来是用来自己写课业的,但是课业交上去,岑夫子说我是暴殄天物,不如送给有缘人。”
虽不知自己从何而生出些许气闷,但作为梨瓷的一日之师,谢枕川亦有些感同身受,他有幸未见到梨瓷新作的课业,不过从昔日那篇《论入赘之裨益》仍可见一斑。
他伸手将木匣接了过来,看着那块边缘略不规则的石青画锭,暂先收了下来,等此案了结之后,再行回礼便是。
闲置的画锭已经送出去了,梨瓷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谢枕川受人钱财,少不了要送她一程。
竹林间溪水缓缓流淌,发出淙淙之声,两人沿桥过溪,梨瓷好奇地看着溪边新长出来的绣墩草,一不留神脚下一滑。
谢枕川站在她身后,瞧准她最多踉跄半步,并未伸手去扶。
溪水清浅,桥面未设栏杆,梨瓷下意识地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东西——谢枕川的袖袍。
因今日要赴宴,他换了一件雪青色弹墨藤纹扁丝绢圆领袍,依旧是特意做旧的款式,得体又不会太过隆重,正好符合谢徵的身份。
只听得“呲啦”一声,袖口从弹墨藤纹处断裂开来。
梨瓷果然没有摔倒,此刻呆呆地捧着手里的布料,一脸无辜,“谢徵哥哥,你的袖子掉了。”
说得好像是它自己掉的一样。
谢枕川面无表情,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适应能力太好,以至于如今已经习以为常。
梨瓷把手里的一圈雪青色扁丝绢捧到谢枕川面前,语气难得地心虚,“要不我让绣春来帮你补补吧,她母亲原是宫里的绣娘,手艺很好的,保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若说先前谢枕川还有所怀疑梨瓷的用心,此刻他已经看出来了,用不用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女的确天克自己,若是不答应,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乱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房换下了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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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充裕的时间因为梨瓷的闯祸而变得紧张起来,等她带着绣春匆匆赶来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已近巳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