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倘若当年遇见的便是展少侠和包大人,是否会有不同?

程文远并不知晓,但闻展昭许诺竭力相助、不会轻易丢下他时,他无法抑制地感到痛苦和高兴。每每想到这短暂时日,想到展昭虽疑他却也以真诚妥帖待他,如何不潸然泪下?程文远胡乱地将那碗胡辣汤喝了下去,混着泪,给展昭跪着磕了一个头,但直起身却问展昭:“展少侠可是怜悯于我?”

“杀人偿命,犯罪伏法。”展昭的语气没有包拯那般正气凛然,只有沉甸甸的认真。

他并不觉得程文远应当怜悯,也绝非为此而来。

程文远想了想,又问:“少侠可也同他们一样,怪罪我殃及无辜?”话虽如此,他隔着栏杆的目光却好似并非求一个解答,或者说,在此前展昭那声叹问之时,就已经获知了答案。

“血海深仇在你非我,展某何来立场怪罪,又谈何你当如菩萨慈悲、无一时冲动迁怒。终究是一朝因果一朝报。”展昭道,望来的神色亦如当日破庙佛像低眉。

他说不出一个厌恨怪罪。

“……那、何谓快意恩仇?”程文远又问。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展昭回答。

“既然如此,逍遥法外的江湖人又该如何算?”程文远将碗推回给展昭,“大宋律例总不可能只适用于平民百姓。”

“但凡大奸大恶之徒,无论是江湖人还是平民百姓、权贵亦或武林高手,作恶都逃不过刑罚。”展昭微微一笑。

程文远沉默了半晌:“……展少侠杀过人吗?”

展昭深深地望了一眼程文远,依旧是那样温和的神色,唯有墨眸黑沉如幽幽深潭,暗藏刀光剑影:“展某早已做好准备。”

程文远惊得手一抖。

杀人者人恒杀之,入了江湖便逃不开这纷争,手染过鲜血就莫要义愤填膺地说自己无辜,哪怕杀的是罪大恶极之人那又如何,那都是人命。

“原是如此。”程文远又露出淡淡笑容,像是执迷不悟许久,得了一时点拨的寻常少年,眉目亮了起来,“原是如此,哪有什么公不公平。佛家说天道轮回、因果有律,那位少侠说得不错,我贪生又生了报复的快感,竟然满口胡言什么公平,着实可笑。”

展昭望着程文远许久未语。

这个未及束发的少年却有此等悟性和心智,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糊涂人。

“展少侠是为此而来?”程文远问。

“不。”展昭侧过头,遥望牢狱那模糊的光,神色难辨,“包公曾说你故意引人遐想妖吃人一事,是为了寻出县衙内的知情人。展某想问,昨日你已知石老头与当年案有关,今日可是真的想下手?”

程文远盯着那汤碗良久,吐出两字:“想过。”

那石老头的妻儿呢?展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拎剑提酒,起身欲走,没有多问。

程文远轻手将汤碗放进食盒里,忽然仰头问道:“展少侠……若是有一日,展少侠如我这般至亲至爱遭人所屠,又当何为?”

展昭顿住脚步,对程文远一笑,眉目被昏暗处柔软的光线衬得格外好看。他似乎说了什么,叫程文远瞪大了眼,转身时衣袖惊动了尘埃,而挺拔的身形在模糊的光中越走越远。

“……”

“你在想什么?”

远在屋顶上的姑娘不知何时蹿到面前来,冲展昭摆了摆手。

展昭拂了一把神驹鬃毛,轻身上马:“姑娘不忙着回去?”

包拯虽放了百毒门弟子,却下令命百毒门三日内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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