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们不是道侣了,他也是她的师兄。

尧宁余光瞥到地上,衣衫褴褛的小孩坐在一具白骨前大哭,人们在仓皇逃窜,而他失去了他的亲人,失去了整个世界。

很小的时候,她也曾举目无亲,挨饿受冻,然后沈牵捡回了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因这份善行得以脱离饥寒绝望,从此能吃饱饭,穿暖衣,从容自在地过了十多年幸福日子。

她想保护这个小孩,想保护这许许多多的普通凡人。

而现在她要死了。

她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尧宁意识沉入一片空白。

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她凝神细听,发现那是顾无嗔,悬清宗的宗主。

顾无嗔修为只是元婴,资质在沈牵褚良袖尧宁三人衬托下,显得有些平庸,性子也稍显急躁。

沈牵将她带回悬清宗时,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麻衣,外面罩着褚良袖的狐裘披风,披风太大了,垂到了脚下。

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鼻头冻得通红,不时用手去揩鼻涕。

怯怯地站在气派的太始殿中,看着高座上走下来,穿着华贵,气度严肃的中年人。

那人走近了,蹲下身,拿出一方素白丝帕,温柔地给她擦拭鼻涕,然后眉头一竖,看向一旁沈牵。

“你小子怎么不干脆带个死人回来!这小孩快教你给冻得半死了。”

尧宁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低下头不安地看着皴裂的双脚。

顾无嗔便缓和了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摸着她的脑袋:“哎呀别怕,没骂你,我骂哥哥呢,哥哥坏,你是好孩子。”

尧宁忍不住抬起头,见这人眼中一片温和的慈爱之色,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空白的无人之境,顾无嗔的声音时远时近。

“阿宁,你已将阳炎心法修到极致,只怕往前三百年,也无人能出其右。”

“大日凌天,酷烈刚强,但你可知,你只触及到一半。”

尧宁迷迷糊糊想,那另一半呢?

是不是领悟了另一半,我就能破了这局死棋,偷得一丝生机?

顾无嗔的声音渺远,自时光另一端而来。

“你应下山,见人世众生,见善恶百态,或许那时,便有契机助你悟到另一半心法。”

下山之后,她经历了什么呢?

她与阿度萍水相逢,无冤无仇,却被她盗去一半盘缠。

她对白苏大方宽容,对方却是魔界的护法,不但偷走她剩余一半钱财,此时更是连她的命都要拿走。

她隐藏一身修为进入西洲馆,因地位低下,遭受了凡人们的刁难恶意。

陈老板前边冷眼旁观,后面又谄媚讨好。

自下山以来,她遇到的好像都是赤裸裸的恶。

“是吗?只有恶吗?”

顾无嗔的声音自虚空而下,叩问尧宁。

尧宁突然想起那个乞丐。初入中则洲,她蹲在路边,旁边是个衣衫单薄的乞丐,脏兮兮,懒洋洋,穷困潦倒却洒脱豁达,临走时笑嘻嘻给她两个铜板,打着哈哈让她去买吃的。

他离去的背影脚步蹒跚,一瘸一拐。

尧宁想起度无主假扮花魁藏于西洲馆,醉汉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而他拂去她肩头的脂粉,说:“你肩上落了灰尘。”

那个言语下流的小厮,尧宁厌恶至极,他却真的奉养着祖母,害怕失去一份报仇优渥的差事。

尧宁想,这些微薄的,复杂的,无迹可寻的,是善意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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