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从护士站往左,沿着走廊向前,第七个病房是个单人房。
温乐然每次进门时,总会下意识去确认床头的病人名牌,可每次看到的还是那个名字。
宋京山。他的养父。
男人在他十七岁那年因为工作现场突发事故,被砸成了植物人。
护工大概是刚给病人擦完身,在洗手间里听到声音探出头来,一见到他就笑:“小然来了?”
“李叔。”温乐然招呼了一声,从外套兜里掏出录音笔递给他,“新录音。”
护工照顾了男人好几年,很了解温乐然的习惯,擦擦手接过了,又走到抽屉前拿出另一个录音笔还给他。
“陪你爸聊一会吧,我先把东西收拾好。”
温乐然点点头,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头发已经全白了,很瘦,很难看出他其实才五十岁不到。
温乐然坐到床边,开始熟练地给他翻身按摩,一边闲聊似的说起自己的近况。
录了新的歌,直播里被土豪粉丝一夜打赏了五十个深水鱼雷,胡同里的流浪猫生崽了,家里院子的桂花树马上要开花,昨天吃到了美味的小黄鱼……
“还有,我换经纪公司了。”他顿了顿,又笑着继续,“所以老宋,你争气点,明年年底前醒来,应该还能赶上看我第一部主演的电视剧首播。”
床上的人却无知无觉。
温乐然也早已习惯。
“还遇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人。”想到那天在悦乐文化楼下遇到施渐宁的情景,温乐然不自觉地抿住了唇。
细小而不知来处的委屈姗姗来迟,让人心绪难平。
但温乐然很快又收拾好情绪:“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离他远一点,躲着他走!”
带着笑意的誓愿听起来充满朝气,在静得针落可闻的病房里却显得格格不入。
温乐然垂了眼,没再说下去。
只是过了久,他才忍不住似的,又小声呢喃了一句。
“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
护工这时终于忙完,回来后没打断温乐然的动作,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感叹道:“你对你爸真好。”
“这算什么好。”温乐然笑着摇头,“我也没法常来,全仗着你们照顾他。”
“嘿呀,我们是收钱干活呢。”护工连连摆手,看着温乐然的目光又柔软了些,坐到床的另一边,帮着他一起做。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等一套按摩做完,天色也渐暗了下来。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温乐然看了眼时间,又摸出个红包递出去,“马上就中秋了,就当是我一点心意,您买点好吃的。”
护工连声拒绝,温乐然却很坚决,最后硬是把红包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哎,你这孩子!”护工还想还回去,“你赚钱也不容易,我已经拿工资了。”
温乐然却死死按住他的手,笑着哄他:“没事,我最近赚了一大笔钱呢。”
护工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没再推拒,却偷偷把红包单独放好,准备回头就存到病人账上。
他刚开始接手这床病人时,温乐然才刚上大学。
刚成年的孩子,脸上稚气都未褪去,却已经要承担起很多人都难以承受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