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刻着在呢,尊者丹丘子之位。”鹤山道人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甘衡脸上的笑容就僵住,看来这小道人是不想就这样简单地揭过此事了。
甘衡转过身来,也不装了,他直接了当地问:“这长生殿里供奉活人牌位是个什么道理?又或者说……”
夜风袭来,吹得满殿的烛火乱晃,明明是庄严肃穆的道观,此刻却犹如鬼影交叠。
甘衡看着鹤山道人:“丹丘道长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哈……”鹤山道人闻言大笑起来,那两颗虎牙让他看起来分外纯净无害,他垂着眼看着供桌上的牌位,轻声道:“道长的大限……不是还未到,是早已经过了,现如今不过是我在吊着他的命罢了……”
甘衡蹙着眉,“生老病死,因果循环,你何必做这些?”
谁知道鹤山道人听到这话,瞬间就愤怒了,“生老病死?好一个生老病死!谁该生?谁又该死?因果循环?怎么个循环法?”
他说着说着打量着甘衡冷笑了一声:“同你这般死后轮回再来么?可你还是你么?你现如今又是谁呢?大人。”
最后“大人”两个字说得极为讽刺。
甘衡沉默了,鹤山道人这话,也直白地戳到了他。
“我们修道之人,只求此生此世,不问来世之事。”鹤山四下观赏着自己一手建起来的长生殿,眼底全是希冀,“只要我想,我可以将丹丘子这命一直续下去,如今只是疫病,后头还可以是虫灾,再紧接着是恶灵……”
鹤山道人说到这,嘴角咧着笑容,两颗明晃晃的虎牙露出来,“我活多久,丹丘子便活多久,这辈子永远相伴,他永远离不开我。”
甘衡被他这话说得心惊,这里头信息含量实在是太大了,他一时间都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得先确认了一句:“这吴昌城的疫病果真是你造成的?”
“你没尝出来么?那道观的山泉水,我不过是在里面下了点药罢了。”
苛丑一听这话,气急了跳出来:“该死!竟是你在那水里下药了!!”
甘衡连忙安抚地拍了拍,“我就说你是被骗了吧。”
鹤山道人袖着手,“你们不是要去奉先城么?不要再插手吴昌的事,明日我派人护送你们离开。”
甘衡:“可是道人,你现如今还年纪轻轻的,但丹丘道长已经三百多岁了,比起死去,更可怕的是衰老的身体以及一日不如一日的精气神,你这样替他续着命,可是他想要的?”
鹤山道人看着甘衡:“那又如何呢?”而后意味深长道:“他至少还是自己的身体。”
甘衡微微一愣,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夜里看到的“鬼上身”的一幕,他皱着眉戒备道:“你到底是谁?”
鹤山道人从供奉的桌台上拿起牌位,缓缓地摩擦过上面刻着的每一个字,“三百年前的晏朝,道家只有一脉,我同丹丘子是师傅唯二的内门弟子,我炼丹,他修术,‘道’本就是奇妙而又难以琢磨的,我原以为我修行已经算高了,却不想我那遇事软弱、凡事只会躲在我身后的师弟却比我还先习得‘道法’的奥秘……”
他说着笑了笑,“说不嫉妒是假的,我天生要强,却于修道一事上总归是没有天赋的,可比起嫉妒,更我感到的是怨恨和不甘!”
鹤山道人周身的气息完全变了,先前至少还人模人样的,这会子已经浑身彻底散发出鬼气,“我护了十几年的小师弟,他一朝得道,他的人生还有数十个数百个十年,我只不过是他那么长的人生里很短暂的一部分……我得留在他身边啊……我得永远留在他身边护着他……”
字字掷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