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卿叮嘱了几句,在她快要发火前及时收住了话,转身朝着自己书房的方向走去。
言云衿跟着他入了房间,在他费力的脱掉身上的朝服时,看见白净的里衣袖口布满了血迹。
一双清瘦的手腕血手模糊,像是受到了沉重锋利的东西磨损所致。
言云衿连忙上前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心痛地无法呼吸。
她知道,那一天终于是要来了。
自那日之后,谢延卿再也没能回到羡云苑。
在诏狱关押了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将全部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为了尽快将事情了结不出差错,在司礼监的掌印福公公的多番鼓吹下,最终朝廷下达了杖毙的旨意。
五十廷杖,每一杖都是冲着要他性命去的,谢延卿全程没吭一声。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快停下啊,不是这样的!”
“求求你们不要听信阉党谗言,他是清白的,他是清白的啊!”
言云衿跪在诏狱湿冷的地面之上,苦苦哀求着周围的所有人,然而没有人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昏暗的牢房内充斥着血腥气息。谢延卿俯身趴在地面之上,透过诏狱顶上狭小的窗,看见外面飘落着今岁的第一场雪。
他这一生,欢喜与悲凉总是与这个季节息息相关,分也分不开。
内脏已经破碎了,血迹顺着他的口鼻缓缓流淌下来,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从怀中艰难的掏出了一枚金簪。
时隔多年,上面的东珠依旧圆润亮眼。
咸宁四年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的散落在人间,与此同时天地间再也寻不回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
*
言云衿的泪已经流干了,以至于梦醒时分她看见坐在自己身前,握着她的手一直守着她的谢延卿时,酸涩充斥着整个眼眶,却流不出半分泪水。
许是遗憾过深,又或许是苍天有眼,给了他们再续前缘的机会。
此时此刻,看着他平缓的呼吸,有温度的手掌心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
她想抬手如梦境那般描绘着他的轮廓,可刚一动就见谢延卿睫毛微闪,几乎是一瞬间他便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