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起身告退,忙乱之中又撞上了身前的茶案。杯中的茶水几乎没喝,上好名贵的陈茶在杯中琥珀般轻轻晃动着,洒出来一片。他想到回府,又觉得心中一片苍凉,脚步也禁不住粘在原地。对了,他忽然想,不是要攻略楚相吗?这时候示弱,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并非不可。
“我……”少年眼睫低垂,清冷的声音蒙上了恐惧,连微微泄露出的一点目光都带上了似有若无的依恋,看向楚怀存:
“楚相……怀存,我还是有些害怕,今晚我能不能……”
屋子里一片静谧,此时气氛正好,一向对他清冷不近人情的白月光此时此刻终于稍愿俯就,纡尊降贵地等待着楚怀存的回应。然而,房门却被重重地敲了两下,随后竟直接打开了,室外的空气带着一种幽暗的凉意涌进来。
楚怀存抬起眼睛,他那双明镜般的眸子映照着一个陌生的侍从。对方大概没怎么直接被楚怀存用锐利的目光打量过,脸色一时有点发白,明白过来:
“属下逾矩了,一会自去领罚。”他恭敬地说,“只是事发突然,季瑛季大人此时正等在相府门前,自称奉陛下的命令,专门来抓捕涉事者归案,还请楚相示下。”
秦桑芷的神情一下子绷紧了,哪里还能接着方才谈情说爱的心思。他拼命抬起眼睛试图暗示楚怀存,但楚相只是情绪不明地笑了笑,便淡淡说: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让季大人进来?”
*
季瑛原本以为事情会困难得多。他深知秦桑芷不会待在府邸中束手就擒,又打探到他逃来相府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怖,安排下一步动作时却迅速又致命,像是蛰伏的毒虫或者蛇类。
他下定决心在楚怀存面前丑态尽出,表现出最阴狠暴戾的模样,让对方彻底看清他的不近人情;他做好心理建设,无论楚相怎样护住那个人,他也绝对不能有一点犹疑。
他要借助这一次行动,彻彻底底让楚相明白,他们之间从阵营上就有着无法跨越的深壑。
……但是事情不到一刻钟似乎就交待清楚了。在楚怀存身边,那个一向倨傲的秦桑芷见到他,连脸都白了,却不知为何毫无反抗,反而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阵仗,打着哆嗦对他投以鄙夷的目光。季瑛竟觉得有点好笑,尤其是对方一边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看上去身不由己但又不得不将脚步一点点挪向押送犯人的马车时。
“无论你们怎么污蔑我,”秦桑芷又一次大义凛然地开口,“我都清清白白,哼,诏狱算什么,像你这种品行败坏的走狗,才会认为这种手段能让我屈服认罪。”
“是么?”
季瑛脸上的笑容倏尔变得浓重起来,像是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就紧绷起后背的毒蛇,开始张牙舞爪地冲猎物吐起信子:
“秦公子倒是硬气,只不过,不知你见到诏狱里那些酷刑,是不是还能这样道貌岸然地说出话来呢?他们会打断你的骨头,让你血肉模糊,再泼上盐水,你只能在黑暗中徒劳地忍耐着……”
他越说越像是一个标准的反派,还是并不入流的那种,以迫害君子为乐的小人。楚怀存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出口的内容也越来越阴森可怖,连想一想也觉得胆寒。秦桑芷最开始还能维持着人设的神情,听着听着面色忽地煞白起来,心脏跳得近乎要突破血肉的屏障。
“我……”他禁不住向楚怀存投去求助般的目光。
“季大人,”楚怀存打断他,季瑛的神情在黑暗中几乎陷入了一种诡秘的着迷,一点点称述着在诏狱中折磨人的无数种方法,此时被楚怀存的声音惊动,眼神中流露出一点只有他才能看见的茫然。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