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与江陵之间横着几道山梁,天高地险,寻常马匹在山石上寸步难行。多亏飞红的神行脚力,日落前便行至江陵城门下。

守门的兵士正在盘查入城者的过所文书。

《大盛律》规定,“凡行人车马出入往来,必据过所以勘之。”先代景宗皇帝为来去自如、行路无矩的修士所扰,于是新修律令,命修士不得私自在户籍所属地之外设立传送类阵法,更不得从关津以外其它地方偷越。靖妖司及各方经略使协从理之。

可规矩如此,施行却难。巴楚之人都知道“天高皇帝远”这个道理。更何况巴蜀为七世丹王封地,此山此水早被当做王府后花园。有经略使自视甚高,新官上任便放了一把大火,以“避免奸邪闯王宫刺驾”为由,拆了丹王府中大大小小四十九处阵法,隔天便直接被人断了经脉扔在靖妖司大门前。而在他之后被丢过来的倒霉蛋,正是先前上门请江晏帮忙的邱崇杰。

官府不敢管修士,经略使不愿管小事,便让江晏钻了空子。

她从袖袋中掏出一块光华流溢、明彩辉映的白玉牌往男守卫脸前一推,冷声道:“仙门办事,行个方便。”守卫怔愣之时,又见那持玉牌的手中落下一块碎银,正砸在他眼前。

守卫便不动声色地往前蹭了一步,踩住那点闪闪的银光,拱着手喜笑颜开:“请贵人入城!”

江晏向他略一点头,竟也露出些微笑意。

“哈哈哈,真有意思!”走过城门百步,飞红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行人不懂马的语言,被这突然大叫的小马驹吓得纷纷往远处躲。“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被骗了?”

原来那进城的贿赂根本不是什么银子,而是被施了障眼法的枇杷核。

“最好别是去赌坊找乐子的时候。”江晏弯着眼睛,咬下一口枇杷果,“明梁家应该还在东城,沿主街往前,过三个道口右转,到一棵柚树下,再往前走二百余步就到了。”

“我还没来过江陵呢,”飞红好奇地左看右看,见着路边的树都想咬口叶子尝尝,“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十年前,也是很久了。”江晏久坐在鞍上,叉得腿发麻,因入城后飞红的速度也慢下来,便干脆换了个姿势盘腿坐着,一手支着下巴,“不知那棵树还在不在……哎,好婆婆!”江晏揽着飞红的脖颈俯下身去,半挂在马上,笑嘻嘻地向路边的老太太问询:“出了个小仙人的那个李家,还要多远?”

老太太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哎呀,你这小娃儿!”忽又反应过来,眉开眼笑道,“你是来吃喜酒的吧,快去快去,迎亲的过去好一会儿了,腿脚快点还能赶上新娘子出门呐!”

喜酒?迎亲?新娘子?

江晏笑容凝固,缓缓从马背上直起身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明梁逾期未归的原因,她早该想到的。

“赶得上就好。”她笑意更深,露出白亮的牙齿,“我就是来接新娘子的。”

老太太心里犯嘀咕。眼前这人一张笑脸却满身寒气,不像是来接亲的,倒像来抢亲的。心里思量着,这人已然拍马跑出一条街外了。

……

铺天盖地的红色。喜床喜帐喜烛喜字喜豆喜果喜伞喜扇填满了明梁曾经装满书纸经卷的房间。她陷在这十丈软红世界,被欢欢喜喜的婆娘媳妇们簇拥着,脸颊的绒毛被婆子细细绞了干净,眼角眉梢染了红脂与香粉,将她素日寡淡的神色粧饰出几分新妇的欢欣羞怯。

“娘……”明梁向着眼前拭泪的人抬起双手——那一副不体面的麻绳被解下来了,换作一双金镯,被红绳牵缠着,仍是将明梁的手押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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